“此剑没有剑谱,只有名字, 为‘无咎’, 总四式,此为第一式, 起。”
封澄下意识地追随者赵负雪的目光,只见赵负雪立于大?雪之中,抬手, 腰间见素出鞘,封澄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一素白人影手持长剑,于漫天大?雪之中,剑影纷飞,其?势之威,竟将漫天的大?雪生生劈成了数段。
她几乎无法呼吸了。
四式毕,赵负雪收剑,他立于封澄七步远之处,凛冽剑气却未伤到她分毫,他淡淡道:“看清了否?”
封澄抬头看着他,片刻,拇指压上了剑鞘。
赵负雪点?头:“如此,便来。”
封澄闭了闭眼睛,略微将赵负雪所?演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即抬起头来,长生刹那出鞘。
从?剑峰之上汲取的灵力令她心无旁骛,此时封澄的脑中仅有赵负雪方才所?行剑法,他的面目为飞雪所?掩,唯有动作分外清晰,几乎在?她脑中成了慢动作。
她翻身入了求剑台上,抬手持剑,目光一厉,雪影纷纷,照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封澄自小便比旁人多一分打架斗殴上的天赋,无论从?何?处见人使了什?么剑,或是对招时对手的招数,大?都能囫囵吞进肚子里,似懂非懂地作出几分“化用?”来。当年的阿翁阿嬷没少为此事头痛原因无他,封大?姑娘常年斗殴的对象乃长煌大?原上随处可见的天魔,招招都是要要人命的。
野路子,但野得太直白,太凶悍,碰上些稍微懂些的人,便如同铁锤入泥似的挣扎不动了,更?遑论碰上赵负雪这等修士。
封澄甚至觉得自己像站在?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面前。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声:“回神,下盘。”
紧接着便是一道劲风挥来,封澄一式未完,便被这劲风狠狠地掀翻出去,随即重重地砸在?了覆着积雪的求剑台上,溅起玉碎似的飞雪。
赵负雪道:“世上以凡途登剑峰者,千百年无一,登临者,为天下道,阿澄,此道难行,想?好你?胸中所?求为何?,再用?剑。”
封澄仰面躺在?雪上,片刻,单手撑剑,站了起来。
她重新?摆好起式,抬起眼睛。
“再来。”
“无咎”的深邃之处令封澄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真?正握着手中之剑时,仿佛从?小打小闹之中骤然跳进了浩瀚无绝的道之中,封澄的手紧握着长生,不知为何?,鼻上忽然一温。
一时闻道,兴奋之余,崩裂了鼻子上脆弱的血管。
她一概不管地擦了擦鼻子,抬手,继续一板一眼地拓印着赵负雪所?传之剑。赵负雪立于一旁,皱眉道:“剑中不稳,再来!”
立于剑上,他是确凿无疑的严师,封澄大?气不敢喘一口,手臂当即多了几分果决的稳与狠。
不知过了多久,赵负雪终于道:“以我琴声相合,琴一响,剑动。”
封澄浑身都是汗,从?夕阳日暮练到月色皎洁,她却半点?儿没察觉到多累,如若说三天两夜的登峰令她上山时有些昏昏欲睡,此时此刻,她却精神百倍,连肌肉的疲劳都顾不得了。
弦动,封澄长剑起。
“铮铮”
铮铮而起的琴音中满是兵戈之气,封澄目光凝在?长生雪亮的剑身上,剑穗一抖,长剑便如同玉白的游龙一般划破了大?雪漫漫的夜空。赵负雪低头抚琴,忽然一挑,琴中灵力罡风向封澄扑去,封澄目光一厉,不躲不闪,长生稳稳地递去,四两拔千斤似的将这来势汹汹的罡风挑开。
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剑与琴相击的刹那如同乱花柳絮般炸开。
赵负雪手下不停,琴声无孔不入,而又去时不回,封澄反身回剑剑,长生在琴音之中越用越快,几乎到了眼花缭乱的地步。
剑鸣与琴声逐渐纠缠到一处,仿佛再也无法分离似的。
忽然间尖锐地铮然一响,长剑猝然停在赵负雪的三寸遥之处,他并没有抬头,手下一根琴弦已经断去。
封澄微微地喘息。
“回去休息。”赵负雪道,“今日且到此为止。”
封澄还没从?极度的兴奋与专注之中抽离,闻言,才缓缓地收回了剑,她站在?原地缓了缓神,才重新?看向了赵负雪,眼中厉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升起的笑意。
“这么晚了,”封澄道,“师尊先回罢,我今夜去住弟子苑。”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封澄打算做什?么,赵负雪抬眼,淡淡地看了看她,随即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拎了她的后颈,随后一抬手,把人拎了起来。
“回鸣霄室,”赵负雪平静地道,“即便是入了内院,也不可彻夜不归。”
封澄哎呦哎呦几声,终究胳膊没拧过大?腿,老老实?实?地跟着赵负雪回鸣霄室了。
一进鸣霄室,三日之中被忽略的疲倦便如同潮水般的席卷了上来,封澄的脚刚刚触到鸣霄室的地砖,身子便不由自主地一软,险些直愣愣地趴倒在?了地上,所?幸一旁的赵负雪头也不回地接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一进家门便颜面扫地。
她半死不活地趴在?赵负雪的手臂上:“师尊,我先回去睡觉了。”
赵负雪顿了顿,道:“去沐浴,然后再睡。”
长袖中有人轻轻地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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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模模糊糊道:“一日不洗,死不了人的,我明早起来洗,好师尊。”
这一下,哪里能见方才剑如游龙的凶狠?分明就?是个耍赖的孩子,赵负雪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我命侍者来替你?沐浴,只躺在?浴桶中便是,你?身上有伤,去泉中疗伤。”
赵负雪偶尔会琢磨些机关术,做些傀儡,贴着符便能运行自如,封澄也曾在?赵负雪的书房中见过,既然是傀儡,封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先去为里面等着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打着哈欠,一步三摇地拐进了院中。
鸣霄室宽敞,最尽的走廊头还修了一处天生的滚热泉水,本意是压制赵负雪的寒气,现在?却早成了封澄的沐浴之地。
换洗的衣物常年在?温泉外备着,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脱去衣物,踩着琉璃似的阶踏了进去。
此处轻纱笼络,泉水蒸腾,琉璃反射着温泉的雾白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