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淮犹如坠落冰窟,浑身发凉。

这一切他根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爱的人有妻有子不,是曾经有过,如今一无所有,只剩下午夜梦回的哀痛与妻儿魂鬼。

唾液吞咽了四五回,他一想到严聿征主动提出来陪他去看心理医生,嘱咐他一定要吃药,他生日的时候还祝福他健健康康比什么都重要,求得不是长相厮守,是他所欲难题都能用钱解决

为什么他要求这个?边淮现在懂了。

因为除了钱能解决的那些问题,其余一切,他再有通天的本事,照样束手无策,无以挽回。

身子灌了铅似的沉在副驾驶,瞳孔颤抖,想去严家过年的期盼全变成冰碴子,一桶一桶浇下来。

林雁拍了拍他的手,满眼悲悯:“你妈妈跟了我大哥,我想你不知道这些,她可能也知道。家里这些事很复杂,他不告诉你应该是不想吓着你,但大人肯定知道的。你回去可以跟你妈妈验证下对不对,当然了,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人得活着,得看开,其余也关不了那么多,毕竟跟你们娘俩没关系不是?”

边淮听的满脑子浆糊,“什么妈妈?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都是一家人,你就别跟嫂子装糊涂。”林雁也心疼这个私生子,“其实啊,按说你不该管我叫嫂子,该叫一声婶婶。我大哥是你爸爸吧?我也不知道你多大,但既然他把你带回来,你就放宽心什么都别想,往后改了姓还是我们老严家的孩子。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回头婶婶也给你帮衬几句,爷爷奶奶那边你不用管,该吃吃该喝喝,该叫人叫人,放心吧,乖。”

边淮被这一番话说的糊里糊涂,刹那间反应过来。

严正港的老婆肯定是误会了,把他当成了严聿征的私生子,以为他妈才是严聿征的老婆,跟他有一腿。

心中觉得荒唐,他又无法辩解。

这一腔苦涩升到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什么都没说,扯了个难看的笑容,看向窗外。

他就说严聿征不可能46岁还无家无子,原来事实真相竟是这样惨烈,他都难以想象,一个文旅部一把手,翻云覆雨的一辈子不是大笔挥毫的纸迷金醉,是一把又一把涂了蜜糖的回旋刀,一碗又一碗喝不尽的苦胆水。

窗外绿植快速倒退,这一路逐渐从大道开往人烟稀少的北区。

几城之隔,越近他越能体会到北区富得流油,是真正的上流社会。

大奔停在警卫室门前,林雁降下车窗,站岗的士兵冲她恭恭敬敬敬个礼,放行进去。

环湖大道逐渐开阔,越往前走越能瞧见大院里停了各种各样的豪车。虽都低调,却奢华无价,大概他们来的不算早,其他严家官僚举家带口,早已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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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火下去,严正港跟几个央频新闻常出现的领导从屋里出来。车门打开,抱了大小两个儿子亲几口,一脸慈父样:“哎哟,你们两个小皮猴子可想坏爸爸了!爷爷奶奶在屋等着呢,赶紧走,咱拜年吃饺子去。”

放下两个少爷,他俩一溜烟跑了。

边淮跟着林雁从车上下来,目光跟严正港还有几个领导撞上,一时心脏震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正港婶婶看他一眼,目光里的打量转瞬即逝。跟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介绍,说这是严聿征的人,他们心领神会,笑呵呵接过去边淮手里的旅行包,围着他进屋。

看那架势,俨然是一点没排外,完全把他当了自家人对待。

严家的宅子又大又气派,比那四合院儿还要豪气上几分,却也瞧的出来建筑时间很长,少说得百年风光。边淮进了门去,可能家中二老有人供佛,过堂风一吹,迎面是一缕淡淡的檀香。

周围天地也宽敞辽阔,3米多高的挑高一眼望过去不像个人住家,像大型博物馆。

严聿征给家的人算上人丁兴旺,跟严正港出来的这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平时官场上互相切磋,性格外向,属于交际型人物。

进了客厅,里头还坐着十几位家属家眷,包饺子的包饺子,切菜的切菜,一张两米多长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名贵吃食,电视机前头坐了十几个孩子,大小不一,穿的都是锦衣华服,一看就跟他这个阶级的人不一样。

林雁跟二嫂说了几句,外套和包放一边,丝绸衬衣的袖子往上一折,跟人一起包饺子。

严正港见边淮没地方去,念他是大哥带过来的,帮人把包放在柜子里头,说:“会切菜吗?”

“会。”边淮点头,“以前在家都是我做饭,切菜什么的不算难,但没外面的师傅那么精。”

“咱自家吃菜要什么刀工?”严正港爽朗一笑,帮边淮把袖子往上一撸,“走着,咱俩弄那虾仁去。”

来人家吃饭,自然要做些活计。

边淮见大家有说有笑,都在忙,跟严正港去了厨房。

“我们家人多,年年做饭都得从早忙到晚,这不中午一人泡了盒面,简单对付了一口,就等晚上吃大餐呢。”严正港从冰箱里头拿出来四五香大虾,封条一拆,里头那一只虾足有手掌那么长。

“见过没有?”他噙着笑问边淮,“这级别的虾,除了咱这儿,在其别地方你还吃不到。”

他脱了律师服,身上倒是有几分当家男人的爽快,也没处理案子时那么严肃,挺平易近人。

边淮原本心里头还忐忑,总怕人家不肯接受自己,或者在背后指指点点。可这眨眼功夫他发现严家没一个人是长舌,大家都热热闹闹干自己的,谁也不多问,聊的也都是家常事儿,没人乱打听。

严正港把四盒大虾都拆开,稍一盘算,跟边淮说:“家里人多,咱用一箱包饺子,剩下三箱烤着吃、炸了它,觉怎么样?”

边淮点点头:“行,您安排就行。”

“你小子倒是好说话。”严正港就笑了,“那来吧,上边儿这一箱先给它分割了,把虾仁儿掏出来,剩下把虾线一抽就留着直接用。”

两人说干就干,边淮拿了刀负责开背、去头去尾,严正港负责剥皮抽虾仁儿。平日倒没见几回,真合起伙来干活儿,却好有默契,没多大一会就弄完了。

第二箱大虾拆开,边淮切了背上的皮,去掉那长长的虾线,严正港也抽了一把细长的尖刀出来,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干。

这兄弟俩身形都高大,身上的香水却天差地别。严聿征深沉低调,喜欢后味偏浓的香水,气韵慢散而奢华大气,严正港性格刚强,用的香好生有侵略性,一下子就能让人察觉他不容小觑,典型的刚正北京爷们。

边淮低头处理那些虾,想起来林雁路上说的,一阵起伏。

他知道严家的事自己不该多问。可实在忍不住,又觉得脑子像被一根细绳牵着,特别发紧。

酝酿半天,边淮停下,低声叫了声“严律”。

严正港没抬头,手上动作飞快,做事很认真:“说。”

“关于严聿征。”边淮一心不能二用,抬头看着严正港处理大虾的宽阔手背,“嫂子说他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孩子,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