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部算京芭的“婆婆”,这么一个团,发展如何,后续各方面资源全都要归文旅不管,确实得敬人三分。

严聿征是一把手,站在这一群芭蕾舞演员面前,大家聚精会神的听,又紧张又激动,生怕他挑毛病。

视线在一群年轻人面伤扫,和边淮对视后,严聿征别开眼。

“跳的很好,没什么需要指点。大家辛苦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瑞丰楼庆功宴,一切记我账上,随意点。”

室内静了两秒,欢呼声险些炸翻屋顶。

这还是头一回大家这么高兴,比演出成功还要开心。领导不挑毛病已经是万幸,毕竟上一任部长哪次演出都要挑一堆瑕疵,鸡蛋里面挑骨头,没毛病也非得抠一点出来。然后就是大骂他们不认真,不负责,让明年继续精益求精。

也不知道是为了对得起观众,还是为了对得起他那顶摆阔的官威,真是可恨又可怜。

一群年轻演员散了场,携带战利品满载而归。边淮东西太多,实在拿不完,李谢恩他们几个帮他弄回房车去,高高兴兴走了。

磨蹭到最后,他原想单独留下来和严聿征聊几句,结果他这大领导不走,其余几个文旅部的人也不敢离开,生生错过去机会,冲人稍一点头,就这么装不熟,一步三回头走了。

“严部,这次演出还可以吧?”刘兆兴笑着擦汗,“还有中间出了点意外,可谓是一波三折,但没想到最后效果这么好,挺庆幸选对了人,不然真没有这种效果。”

“跳男主的演员是换了吧。”常主任问,“上次排练我记得是老洪家那个儿子啊,怎么这次变了一个不太面熟的年轻人?”

他这话倒是不假,京芭这些学员大部分都是从很小年纪就被送来训练。都是领导们看着长大的,边淮这个外边人员确实陌生些。

但这话听着就是不舒服,不得劲。

严聿征眉头蹙起,看人一眼,没发作。

刘长兴瞧见他似乎不大喜欢这个说法,急忙圆场,“是,原本定的男主身体出了点问题,做手术没法上场,临时我就换了这么一个小孩。别看面生,但他跳的各位领导也看见了,真是不错,是个有前途的黑马。要再训练几年,我估计呀能去国际大剧院。”

刘兆兴心里有些犯嘀咕,秘书上午跟他说昨天大排档严聿征也去了,还接走了边淮,他还不大信,总觉得这两人不可能认识,八杆子打不着。

刚才瞧见严聿征皱眉,他心中咯噔一下。

又一想边淮几百万的房车,心说,这小子难不成是严聿征的亲戚,所以才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的傲劲儿?

他不敢多想,晚上一行人去瑞丰楼,朱薇跟边淮坐在严聿征这一桌,陶子健也在席中坐着,其余演员则是到了隔壁包厢。

像他们这种首席机会多,见到的人脉广,自然有应酬的义务在身。

一群领导从左到右,边淮是个新人,又第一次跳男主角,就被安排在了常主任旁边。隔了七八个席位,一直到上菜,他才从严聿征身上收回视线,多少带点隔人望夫的意味。

原本就是一顿庆功饭,没想到阴差阳错,席间不知谁提起来婚姻大事,几个领导竟然开始当起媒人。

边淮在一边听着,慢悠悠吃菜吃饭,没打算开口,也没打算参与这话题。

他原本就对婚姻不感兴趣,也没想过要和谁结婚。小时候想娶一位贤妻良母,到京市之后伴随梦想逐步实现,这些生活中的理想就变得不再刚需,与其两个人皱皱巴巴过日子,他情愿自己单身。

话题涉及到朱薇,几位领导问了几句,知道她和方允成在一起,两家父母都见过面,都替她高兴,觉得女首席眼光不错。

严聿征隔着左手边的几人,目光持续扫射边淮。他今晚演了男主角,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辉煌的,却没有大惊大喜,也没表现出异常的兴奋,该吃饭吃饭,全程都没开口讲话,看样子真是对这种应酬不感兴趣。

“今晚的演出很成功,原本以为换个男主角,中间不会有那样好的默契,没想到比彩排还要厉害。”常主任赞叹,“这小孩,你叫什么来着?”

意识到是在点自己,边淮刷的抬头,挺直背:“主任好,我叫边淮。”

“来京芭几年了?之前对你没什么印象,是最近才来吧。”常主任问,“京芭这些舞蹈演员大部分都是很小就进来了,有一些是在下面的附属专业学校一直学习,每年我们去看,也都知道是谁。但你确实是个生面孔,今天头一回见。”

边淮笑容大方:“我两年前才来到京芭,主任不记得我很正常,因为我一直跳群演,今日第一次出彩。”

“我说怎么看着你面生,原来是这个原因。”常主任给他倒了一杯,“今天表现特别好,来,大家为了咱们的演出成功共举杯。严部,您讲两句?”

边淮端起面前的酒盅,冲那头笑。当领导也不是全都好,起码每顿饭之前都得致辞,什么公开场合都要一番演讲,实在浪费脑仁。

目光如酒风,随空气朝前飘散。

严聿征看边淮一眼,话是对大家说,内容却只他听得懂:“今天表现的很不错,一个人的胜利代表着个人,团体的胜利则代表着整体进步。不骄不躁,继续加油,相信能做出更好的成绩。”

他率先举杯,干了酒,其余人跟着往下喝。边淮杯子抬起来,在那透明的被底儿中瞧见严聿征的脸,他在趁着所有人喝酒看自己,那目光是赞扬,是光明正大的宠爱,更是高朋满座之下,只有两人知晓的隐晦情愫。

杯酒下肚,辛辣入喉。

边淮抹了抹嘴,室内摇曳的灯光像一池碎钻,仰头看着呢红丝绒的天顶,眸光清澈流转,眼皮发红,发烫。

说不高兴是假的,没想到第一次演男主能这样顺利,更没想到原来成名只需一个机会这么简单。

酒池肉林纵使纵欲,那休闲滋味却让人无比贪恋。

周围人说笑声不停,他在满是菜香中想起自己这两从底下往上爬,这一路全是血汗和艰辛,那是脚掌里扎满了刺,又一个一个拔出来的果实,是切碎了心磨成粉,全部投入到拍床之上,换来的半分荣誉盛名。

是一意孤行,更是孤注一掷,是无路回头,也是一场压上人生的赌局。

如今他做到了,在芭蕾圈打响了第一炮,所有人都会留意到这个年轻的芭蕾舞演员,以后他的机会会更多,会被更多人留意,甚至当他走上大舞台,底下一定会有人呐喊他的名字。

怎么不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他只想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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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再次举起来,边淮笑着喝下去。酒肉穿肠过,他揉了揉眼,睫毛一片湿润。

一切都是他卖了两年换来的殊荣,是他不要脸当情人,缠死了严聿征一步一步往上爬的结局。

酒不醉人自醉,几杯下肚,看着周围那摇晃朦胧的景色,边淮趴在桌上,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宴席结束,一群人相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