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方寸中执着讨要一个答案,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颜烟的脸上,那个霁月清风的裴川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这里只有被血色沾染,阴鸷又病态的他。

明亮清澈的眼渐渐浮动出水雾,她不能闭眼,只能被迫凝视着他的样子。

她看见了裴川冷峻阴鸷的样子,也看见他眼底深沉执拗地情意,他的手指冰冷,那触感随着他的指尖沁入骨髓之中,仿佛要让她也尝尝寒毒的滋味。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雨绵绵如情丝散落在窗外,遮盖着明媚的天色,交织出一张柔软而缜密的网来。

柔风将室内的温热吹散,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暗流,颜烟睫毛沾了水光搭在眼前,遮住了眸中的春水,裴川一手握着她的后颈,一手搭在她的锁骨之间,是个不容她逃脱的姿势。

他侧头看着她,那连绵的雨雾模糊了他凌厉粘稠的气势,他清冷的眉宇多了份旖旎,脸畔还留着丝颜烟蜿蜒的长发。

裴川长睫半遮着,雾霭重重的黑眸中翻滚的一切沉淀下来,神色似是缓和了许多。

颜烟瞥见他眼里餍足的光,飞快收回视线,脸有些发烫:“耐心听我说,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我自己以命发誓,当然不会违背。难道这么多年的相处,都不够你相信我吗?”

裴川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在她颈间轻嗅着。

“初遇时,我对你说是报恩,这话也是真的。你确实救过我一次,所以我才会想着要靠近你,不过那时候我还是只小蛇,你肯定是不记得的。”

裴川湿润的鼻尖擦过她的锁骨,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嗯,不记得了。”

见他情绪还算平和,颜烟松了口气继续说着:“我一直陪着你,是为了报恩,也是真心喜欢你能够过得好一点。”

颜烟歪了歪头,真诚也真心道:“你做什么,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我总想你能够活得开心些。”

裴川没说话,只是抱她抱得更紧了。

他怎么会忘,她是第一个希望他活得好些的人,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医好他的眼,也是她柔声告诉他他是个没有罪孽的孩子。

她过于明亮过于温暖,若是没有见过她,他尚且还能过完这浑噩的一生。

可一旦触碰过了这点暖光,他宁愿做那愚蠢的飞蛾,宁愿舍弃一切,宁愿不惜一切手段完全抓住她,掌控住救赎他的这束光。

“我们一同走了那么久,我要是有什么坏心思,早就对你动手了,是不是?”颜烟耐心说着,她明白背叛对裴川而言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努力想要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这件事是她没有做好,她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颜烟拍拍裴川的脑袋,继续解释着:“我这次突然消失,是因为我到了该蜕皮的时候了。”

裴川忽的抬起头来,眯眼瞧着她:“蜕皮?”

她有些不自然:“嗯......”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慢慢勾起嘴角:“难怪。我见你确实是,成熟了不少。”

这话的弦外之音烫耳朵,颜烟仓惶捂住他的眼,轻咳两声:“那、那不重要。”

“总之,就是我估摸错了时间,我以为这件事只需一晚上就好了,所以只留了张字条,没有想到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颜烟顿了顿,忽然想起她留的那张字条来:“裴川,你看见过我的字条吗?”

裴川的睫毛在她手心里颤动,他冷哼了一声攥住她的手:“没看见。”

没看见?那孙公公他们看见了吗?不会还担心着她吧?

颜烟有些忧心,她的脑袋在裴川怀里蹭了蹭:“我没想让你们都这样担心我的,对不起。”

裴川面无表情咬住她指尖,低垂着眼:“我没有担心你。”

“不过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想把人抓回来惩罚而已。”

颜烟轻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弯弯的像新月,巴掌大的脸灿如春华,裴川只是看着就觉得喉咙有些痒,他喉结滚动,反身将她拖了过来,衔住她的脖颈。

他的手反复在她细腻脆弱的脖颈处摸索,眼中暗色不言而喻:“光说这些就想说服我吗?”

那点肌肤被他摩挲地发热发红,颜烟往后缩了缩,讨好似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裴川,你还在病中,不要胡闹。”

裴川没有动,他低眸看着颜烟小心安抚他的样子,吸了口气按耐住那些冲动。

“我都解释完了,倒是你,韩墨告诉我,前朝的人对你加大了剂量,你准备怎么办?”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又在她提起别的名字时窜得老高,裴川拥吻住她,直到她气喘吁吁才咬牙警告着:“不要再提别的名字。”

颜烟有口说不清,只能可怜巴巴点点头。

他盯着那红润的唇,心头稍静了些:“不必忧心那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颜烟扯着他的衣袖不假思索说着:“关乎到你身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忧心?”

身边人久久没有动静,颜烟抬眸去看,裴川不知道凝视她凝视多久了,像猛兽正在打量着它可口的肉块,正寻思着要从哪里下嘴。

这时候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双手都被他按住,他栖身而下时那咬牙切齿的话也跟着落入她耳中。

“非得撩拨我是吗?”

“小烟姐姐,关乎我身体的事,我想,你还是亲自检查一下比较好。”

窗外细雨下得更密集了些,雨打芭蕉,新抽芽的嫩叶还无力抵抗风雨,只能柔弱随着雨滴起伏上下,在和风中飘柔摇摆。

一室沉寂,等颜烟醒来时早就不在那榻上了,她身上沾了血污的衣服也被换成荼白色的流苏长裙,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懵。

昨日闹腾了会,裴川并没有动什么真格,却也让她真切意识到他身体好得很,并不像中毒过深的样子,想来他对着前朝的暗手也是有所防备的。

只是她日日和裴川待在一起,竟然不知他私下里都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颜烟揉了揉眼,想起昨夜里的事情脸颊发烫,摆脱记忆似的晃了晃脑袋,匆匆洗漱完要往外走去。

谁知她一推开门,就和那呆头鹅般的侍卫对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