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伸出手,拂过她的肩头:“既然是去娘娘那,为何小烟姐姐肩头会有偏门的枯草?”
颜烟看着他手上的叶子,眼珠滴溜溜地转。
她生的一双好眼睛,明眸皓齿,灵气逼人,这样慌张的时候格外可爱,裴川就侧头看着她,但笑不语。
“我吃太饱,撑着了,出去走两圈,顺道看看那边需不需要打扫,毕竟那一片都是我负责的嘛。”颜烟打着哈哈,想把话题掩饰过去。
“这么冷的天,你还有心思走两圈?往年冬天哪天不是蒙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的?”
他摊开手,白玉般的手指碾碎了那枯叶:“这苍耳枯叶,我记着,是地上才有的,小烟姐姐走两圈怎么沾上的,莫不是在地上打滚了?”
裴川顿了顿,加重了些语气,“亦或是路过了洞口处,蹭上的?”
冷宫偏门有个地方有窟窿,巡逻严时张丞相不方便入宫,都是托小太监从窟窿里传信给她,告诉她要做何事,颜烟没想到裴川就看着那落叶碎屑就能猜到洞口。
她支吾片刻,裴川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她,好像没生气,但和煦笑容中藏了点冷冽,颜烟被他这么看着觉得背后发凉。
颜烟抵不住这诡异的气氛,低头老实说着:“我帮人送信了。”
她本以为裴川要问个清楚,谁知他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转头聊起了淑妃。
“今年秋天收成并不好,冬天又这样的冷,朝廷动荡,有些臣子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淑妃母族本就因为前朝之事受累颇多,这次怕是又要被剿一番了,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她。”
颜烟诧异看着他,抬脚踏过门槛,随着他进了屋子:“殿下从哪里知道这事的?”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公主娘娘死前留了一批人在我手里,这些年来,倒也慢慢收纳了一批人,打听点消息,还是不在话下的。”
裴川在椅子上坐下,对颜烟勾唇一笑,他微翘的眼尾掠起弧度,不知藏着多少算计。
颜烟斟茶的手一抖,她虽然一直旁敲侧击裴川,但两人从来没把前朝那批人拿到台面上说过。
她慢慢把茶盏递过去,忐忑看着他:“殿下同我说这些事情干什么。”
知道的太多,很容易死翘翘的。
裴川神色坦然,似是很依赖地看着她:“有什么不能说,我对小烟姐姐没有丝毫要隐瞒的事情。”
他抬了抬眼皮,看着颜烟的躲闪的眼神,故意凝住视线,他知道他这样看起来最无害乖巧:“我的事,我都愿意和小烟姐姐分享。”
冷风从屋外刮过,带起呼呼的风声,屋内燃着炭火温暖舒适,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半束着的长发顺着他侧头的动作滑落,温顺无害。
这话说得颜烟愧疚不安,她刚才还想把张丞相的事情隐瞒下去,相比之下裴川却对她毫无保留,这么一看,她是不是不该瞒他?
裴川见颜烟神色动摇,垂眸看向茶盏里的茶水,那一片茶叶正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他轻仰头品茶,眸中尽是势在必得的光。
“若是依靠都倒了,淑妃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了。当年是说她残害皇嗣,毫无证据都能将她困于冷宫,现下背后的家族一倒,要是皇帝再论起此事,要偿命的话,谁都挡不住。”
难怪今天张丞相的书信那么着急,他也是听到风声了吧?
淑妃平日对她的关照颇多,颜烟也不想看着她受累,不自觉问道:“那这怎么办?”
裴川悠然撑着头,气定神闲看着颜烟:“要是有人能帮一帮就好了,这冷宫诈死一个人不难,只是如果没有内应帮忙,外面的人想顺利把她送出宫,也难。”
颜烟坐下来,手里捧着热茶思索着。
若是帮了淑妃这一次,张丞相一定也心存感激,既能给他们两个牵线,又能让张丞相欠裴川一个人情。
颜烟总想着给裴川找一个好一点的夫子,别让他受那些“忠心”臣子的荼毒,这么一看,张丞相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但如果要把此事告诉裴川,不就说明她有事瞒着裴川了吗?
颜烟兀自纠结着,刚起身鼓起勇气要坦白一切,忽的下腹一热,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感觉猝不及,让颜烟一愣。
“怎么了?”裴川悠悠看着她,漂亮的眸子里流淌着幽光,耐心等待着她放下防备。
“我......”颜烟面色古怪,捂住了肚子。
裴川好以整暇的神态一变,他对血腥味格外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嗅到了颜烟身上的异常,他大步走到颜烟身边,捏住她的手腕,黑沉的眸中有些许慌乱:“你受伤了?”
颜烟一动都不敢动,她推开裴川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她原本以为蛇妖变成人,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没想到不是不来,只是来的晚一些。
颜烟抿着唇,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没事。”
裴川的脸色十分吓人,阴冷至极,幽深狭长的眸中闪过猩红,颜烟推不动他,只好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裴川愣了愣,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了很多,他缓过神后便侧开了头,肩头的碎发遮住他发烫的耳尖,裴川低低问着:“我去帮你找如萍姑姑。”
“哎!”颜烟拉住他,这种事情她哪好意思让裴川去,“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坐着,我先这就过去。”
“等等。”裴川转身取了长袍,小心搭在她的肩膀上:“别受寒了。”
这么好的袍子搭在她身上,若是沾了血怎么办,颜烟推脱,被裴川敲了敲头:“别耽误,快去吧。”
颜烟没办法,只好小心地披着袍子走了。
裴川看着她的背影,不自在地偏开视线,仰头去看那院子旁的树。
那桂花树冬季也是青绿的,颜烟捣鼓它时没指望它能活,结果这枯树意外地在颜烟胡乱浇水下活了过来,这些年一直伫立在院子的角落里。
当真如颜烟说的,等他眼睛好了,就可以看见绿油油的树了。
裴川上前抚住那树的树干,她,也长大了。
其实早就有过留意,虽然那傻乎乎的人不怎么长个子,但玲珑的身段却是悄悄发育开来,如花苞一般青涩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