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早就在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奴婢家里曾受到过公主殿下的恩惠，按照公主殿下留下的嘱托特意寻到宫中报答恩情，以后奴婢会照顾好你的。”

裴川两只手揪着被子，好像很惶恐不安的样子，只有在颜烟说道“公主”二字时脸上闪过讥讽的笑意，如水面上浅浅的涟漪，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奴婢医术浅薄，只知道殿下是因为毒素沉积才会盲了，若是奴婢早点来，殿下就不用吃这样的苦了。”

颜烟不禁在心里敲了敲系统：“他这眼怎么回事？我以为我来了就能救下他，怎么还是瞎了？”

系统回复着：“没办法，毒素沉积，随着毒一点一点排出体内，眼睛还是能好的。宿主放心，裴川能在冷宫之中活下来，别的本事没有，吃苦的耐性还是有的。”

颜烟心想这孩子活着跟死了也只有一线之隔，躺在床上的时候跟个破布娃娃一样，浑身都是伤痛。

“是这样啊。”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似乎正因为看不见而瑟缩害怕着。

“你说，”他鼓起勇气似的主动开口，“以后你来照顾我？”

“回殿下，奴婢确实为殿下而来，以后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

“是吗，”他伸手想摸点什么，颜烟忙搀扶住他，却没想到裴川在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缩了回去，惊慌不安地停在原地。

他这副缺少安全感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颜烟轻轻扶住他，柔声说：“殿下，你不用害怕我。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而且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好你。”

裴川睫毛轻颤，他那双眼似包揽万物，深黑无际，只是此刻眼神空洞，齐齐盯着人的时候，让人背后发凉：“你以性命起誓吗？”

颜烟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后郑重道：“自然。”

他不说话，只是那样阴恻恻“看”着颜烟。

颜烟看他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外面套着染满血污的衣服，四周的又环境破乱不堪，难免有些恻隐之心，安慰着他：“殿下放心，你的眼睛不会一直这样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收起了那副奇怪的表情，点点头，迟疑着问道：“你要住在我这里吗？”

颜烟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给他解释道：“我是刚被分配到冷宫的新宫女，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等到明天公公为我分配差事，说不定就能分到殿下这里的。”

“殿下放心，就算一时来不了这里，我也会日日来照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好像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他微微侧头，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稚气天真的微笑。

“我叫小烟，”颜烟作为婢女自然不能连名带姓说出来，“殿下是我的主子，也可以给我赐名。”

他苍白着脸摇摇头：“不用了，你现在的名字就很好听。”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衫：“我的衣服为何.......”

颜烟生怕他误会了：“殿下，奴婢只是为了给你上药，才解开你的衣衫，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裴川自然感受到了膏药的清凉，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思及如此，他对颜烟的防备也少了些。

童声稚嫩，还带着一些怯弱的不安：“我可以叫你小烟姐姐吗？”

颜烟看着他血色尽失的唇瓣，空洞茫然的眼，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殿下想叫什么都可以。”

时候不早了，颜烟该走了。

临走前，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殿下，这被子你就不要再盖了，等明天出日头了奴婢给你晒一晒。水我就放在这里了，殿下要是渴了一伸手就能拿到。”颜烟握着裴川的手，带着他碰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杯。

双目失明的感觉应该是很难受的，但裴川意外的没有她想象中的焦躁，他反而还很平静，像是已经习惯在黑暗之中了。

“小烟姐姐，我都记住了。”他乖巧仰着头，像个提线娃娃一样任由颜烟操纵。

颜烟看着他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但她也确实该回去了，只能叮嘱着：“殿下今晚就不要乱动了，等明天一早奴婢就来照顾你。”

裴川点头，侧耳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随着关门声音传来，这个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小烟姐姐......

他身边终于能有新的人了。

这房间里的霉味被淡淡的熏香遮盖，他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空荡地看向一处，有些诡异。

“叽叽叽”，床板里一直躲着的老鼠爬了出来，飞快地窜上了桌。

它看起来并不怕人，裴川听到那声音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笑着说：“你来了啊。”

小老鼠回应似的叽喳了几声，爬到裴川的手边上停下，似乎还和裴川有点熟。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裴川的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捏住了小老鼠的头。

他低头一笑，玉雕般的小脸陪着乖巧的笑容很可爱：“之前多谢你陪着我了。”

小老鼠叽喳两声，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忽然就被一股大力拧断了脖子，鲜血从老鼠皮毛上流过，慢慢淌到那只小手上。

“但是现在，有新的东西来陪我了，我不需要你了呀。”

颜烟昨晚折腾了半宿，早上又起的早，脸上两个黑眼圈格外明显，孙公公看见她这样子就忍不住笑了：“怎么，昨晚被吓着了？”

颜烟揉揉脸，尴尬点头。

孙公公把木桶递给她，示意她跟上，边走边对她解释着：“这半夜里出来嚎那些，就是关久了神智不太清楚，你把门锁死她都非要翻出来，好在自己还会回去，久而久之就没人管她们了。”

颜烟不太理解：“巡逻的侍卫也不会管吗？”

孙公公摇摇头：“你别看这里面都是废妃，好些个都是家里有钱财，或是有势力的妃子，就算犯了事，皇上也不能不顾她们家族的脸面把人发落了，只能贬到冷宫里来。只要人不死就行，其他的我们做下人的不用去多掺合。”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颜烟恍然领悟，这么说，那冷宫里还藏着不少权势家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