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谢珠藏挽着玄玉韫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高处的焰火:“我喜欢韫哥哥送我的焰火嘛。”
“咳,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到。”玄玉韫将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那是她们沾了我的福,不是嘛?”谢珠藏摇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玄玉韫。
他被她摇得没法,只好低头看着她。可一看到她的眼睛,玄玉韫立刻就知道自己只能落荒而逃。除了低声说“是”,他说不出第二个答案来。
谢珠藏这才满意了。她靠着玄玉韫的肩膀,头上玄玉韫送的凤栖梧桐玉簪时不时地晃着玄玉韫的眼睛。
“韫哥哥,你以后……会纳良娣吗?”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她在心中千回百转了许多法子,知道自己若是学着扈昭仪以退为进,或许更能激起玄玉韫的同情。可她就是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她压抑迂回太久了,只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声。
她自小就跟玄玉韫一起长大,玄玉韫身边也从来没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她学不来那贤良大度,她一点儿都不希望玄玉韫纳妃。
玄玉韫正忍不住看看玉簪,又从玉簪处看着谢珠藏玉白的小脸,乍一听到谢珠藏的问题,他还没回过神来:“纳良娣是什么?”
玄玉韫说完就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道:“难怪孤刚回来的时候,你站在台阶上那么闷闷不乐,原来就为着这事儿啊?”
“这难道不是一件大事吗?今天赵婕妤都跟我说了,连大公主都跟着帮腔。韫哥哥都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谢珠藏歪着头,撇撇嘴,小声嘟囔。
“总算知道告状了?”玄玉韫笑着想把她的玉簪扶正,谁知手才碰到玉簪上呢,谢珠藏就警惕地捂着头护着发髻:“你是不是又要拔我的玉簪呀!”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这是孤送你的,怎么活像是孤不待见它似的。孤是想替你扶正玉簪!”玄玉韫瞪她一眼:“还有什么纳良娣的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了。父皇跟孤提过,孤早就驳了。”
“你那点难受的心思,也好好地收好了。”玄玉韫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焰火,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一件令世人惊骇的事:“孤不会纳妃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谢珠藏一震。
是啊,前世之时,玄玉韫也是断然拒绝了玄汉帝逼他纳妾的旨意,甚至不惜跪在养心殿前抗旨,哪怕他明知这样会触怒玄汉帝。
“为什么呀……”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是前世的她在问,也是今生的她在问。
玄玉韫侧首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看着焰火:“想知道?”
谢珠藏用力地点头。
“那就等孤生辰那日,给孤备好礼物,孤满意了,就告诉你。”玄玉韫的眸子里透出无尽的笑意,是狡黠而又漾着脉脉深情的笑。
第76章 春日宴
玄玉韫的生辰, 是在仲春。
阿梨抱了几枝杏花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就见谢珠藏正在看装裱好的《春日宴》。
阿梨将杏花放进桌上的白釉五彩蝴蝶纹玉壶春瓶,又往上头淋了点露水, 然后才抱着玉壶春瓶, 好奇地问道:“姑娘打算把《春日宴》送给殿下吗?之前婢子从司宝司领了个长条的檀香木盒来,上头就雕着春景,正好能放姑娘的刺绣。”
谢珠藏瞥眼就看到阿梨手上抱着的玉壶春瓶, 她笑着伸手点了点杏花瓣:“这杏花可真娇呀。”
阿梨喜笑颜开:“萱椿亭旁边的杏花都开了, 亭子里也准备妥当了,姑娘一会儿去看看, 殿下一准喜欢。”阿梨将玉壶春瓶放下来:“姑娘,婢子给您去找那个檀木盒?”
谢珠藏点了点头:“也好,把《春日宴》装起来, 一会儿我去送给陛下。”
阿梨愣了一下,困惑地道:“姑娘, 您不是要送给殿下的吗?”
阿梨可是记得牢牢的,自打谢珠藏开始绣这幅《春日宴》, 谢珠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送给玄玉韫当生辰礼的。
谢珠藏将玉轴放在《春日宴》的边缘, 将它围绕着玉轴, 小心地卷了起来, 微微一笑:“不呀, 我要送给陛下。”
*
谢珠藏带着《春日宴》去养心殿, 高福弯腰点头出来迎:“谢姑娘,您来的不凑巧了, 陛下在里头正忙,恐怕是抽不出空来见您了。”
谢珠藏点了点头,让阿梨把装着《春日宴》刺绣的檀木盒递给高福:“里头是臣女刚刚绣好的《春日宴》, 有劳高福公公呈给陛下。”
高福弯着腰,双手接过檀木盒:“奴才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今儿太忙,恐怕午宴去不得毓庆宫,还请谢姑娘知会殿下一声。”
谢珠藏微微有些诧异,思及玄玉韫在除夕那日说的话,她抿了抿唇,应了声:“臣女明白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说罢,才朝着养心殿盈盈一拜,转身回毓庆宫。
高福直等到再也看不见谢珠藏的背影,这才转身回去。
养心殿内,并无其他朝臣。殿里站了一排宫侍,宫侍手上都拿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上除了容貌,右下角还写了名字、性格、喜好不一而足。高望则依次走过宫侍的面前,若是座上的玄汉帝没说话,他便将这画像换一张。
高福站在角落里,双手高举着檀木盒:“陛下,谢姑娘今儿是来给陛下献《春日宴》的,祝陛下龙体康健、万古长青。”
玄汉帝掀了眼皮,对高望挥了挥手,瞥了眼高福手上的檀木盒:“今儿是韫儿的生辰,她给朕送礼作甚。”
高望将拂尘搭在自己的左手上,温和地笑道:“谢姑娘兰心蕙质,又最是纯孝。许是刚绣好,就想给陛下看。殿下的生辰,她想来也备了礼。”
玄汉帝看了高望一眼:“你倒是知道她。”
高福心下一惊,这话就有些暗指高望替谢珠藏出头的意思了。高福赶紧将头低得更低了。
高望脸上依然松缓平和,他恭声道:“老奴愚钝,只是拾陛下牙慧。”
玄汉帝哈哈一笑,又叹声:“也是,确是朕夸她的话。”他对高福招招手:“把东西呈上来。”
高福连忙把檀木盒放到了玄汉帝的面前,高望小心地替玄汉帝打开了盒子。玄汉帝漫不经心地将卷轴从檀木盒里拿出来,高望便将檀木盒放到桌角去,给玄汉帝腾出桌子来将刺绣摆开。
玄汉帝徐徐展开《春日宴》。随着刺绣缓缓展开,玄汉帝脸上的漫不经意也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怔忡和慨然。
这幅《春日宴》的刺绣,与他珍藏在书房中的《春日宴》画卷几乎如出一辙。有所不同的是,谢珠藏所绣的《春日宴》上,还添上了她的父母。
《春日宴》上,绣着栖渊河畔最寻常的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最寻常的瓜果。亭外杨柳依依,垂柳随风而荡。他站在左侧,执着昭敬皇后的手,给她指衔泥筑巢的新燕。谢二老爷站在亭子外,撑着一把罗伞,低头看着身侧的夫人。
怀慜太子站在稍远处,手中拿着诗书,身体却微微地侧倾,看着在自己身侧玩耍的玄玉韫和谢珠藏。玄玉韫手中拿着罗网,谢珠藏牵着玄玉韫的手,正抬头指着花丛中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