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朝中知根知底, 也能互相帮衬着,不至于踽踽独行。
他有心将一切和盘托出,若是许溪云知道真相后?决定离开,也好给人家留够后?悔的时间。只是一开始对人家就没有坦诚相待, 后?面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了。
两人坐在马车里, 若有似无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一层窗户纸摇摇欲坠,脆弱的薄如蝉翼,只等?一个人来?鼓起?勇气?戳破。
今夜除夕,城里不设宵禁, 供百姓玩个尽兴。故而此时街上依旧车水马龙,隔着薄薄的车帘也能听见外面街道的喧闹声。
许溪云被外面的声音吸引,撩起?一角帘往外看去。这是她穿越过来?过得?第一个新年,自?然也是满腹的新奇。
她嘴角噙着笑,眼睛里亮亮的, 不时被新奇玩意儿吸引, 发出惊叹声。程砚看着她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 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令他餍足。
“这里离风满楼已经不远, 不如我们下去走?走?。”
程砚有意缓和两人之间关?系,试探着问道。
许溪云心大,其实?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一听此言,眼睛都又亮了几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将还在家里等?她一起?吃饭的姐姐倒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逛一小会儿,应该不会耽误什么?的,她如是想着。
程砚叫停了马车,又将许溪云扶了下去。伴着嘚嘚马蹄声,淮序独自?将马车赶回王府,只留程砚和许溪云两人在街上慢悠悠地晃着。
今夜街上人虽多,可店铺却大半都没开门。
春节自?古以来?便是最重?要的节日,便是给再多的钱,这一天也断然是不开门的,要回家和家人团聚。
故而此时只有些零零散散的小摊贩摆着,他们大多是还未成家独身一人,不想一个人在家中度过这热闹的节日,便决定出来?消磨时间。此时也是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叫卖着。
街上大多是三三两两一家人吃完饭出来?消食,像许溪云和程砚这样成双成对的也不在少数。
许溪云便是在这时看见那个格格不入的小摊贩的。
别的零散摊贩大多都有一个木质摊位,再不济还有个小车子推着,可这人面前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只简易地铺了一层稻草,在上面零零散散摆了些常见的手工玩意儿。
那摊主跪坐在地上,衣裳单薄不说,还打着不少补丁,看起?来?便起?不了什么?保暖的作用。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人买,头低低地耷拉着,也不吆喝。
许溪云和程砚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抬脚向那人走?去。
无巧不成书,许溪云刚往那人的方向迈出两步,面前便闪了闪,一块熟悉的屏幕出现在面前,这是又来?活了。
来?京半年,她已先?后?点亮了不少块拼图。要说这任务其实?都不难,借助专业知识便能完成个七七八八,更何况系统大人有意引导,一切看起?来?都如此顺利。
“怎么?了?”
程砚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没跟上来?,转头看向她,问道。
许溪云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才又抬脚跟了上去。
那人想必已经坐了很?久,整个人冒着冷气?,只是头低着,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大概了冻久了人的反应也变得?迟钝,许溪云和程砚已经在他的摊前停留许久,他竟都没发现。
还是程砚耐不住出声咳了咳,他这才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两人。
他五官端正,只是看起?来?实?在瘦弱,眼眶深陷,皮肤也没有光泽,加上太冷,冻出了不少暗红的痕迹,嘴唇干裂苍白,此时紧紧抿着,用他那无神空洞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一抬头,许溪云和程砚便不约而同地皱了眉。
南珰朝国富兵强,对百姓也是颇为?善待,不但没有苛捐杂税,还时常给些补贴。
哪怕说离京城远的地方可能顾不周全,可在京城内是绝不可能出现生活这般困苦的人的。
程砚下意识解开披风,便往那人身上盖去。
那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突如其来?的带着热气?的披风兜头盖下,再一看这料子花纹都极为?考究,想必是哪家贵人大发善心。
他哆嗦着站起?来?,双手抱拳准备行个礼好好说些感谢祝福的词,却不想甫一起?身便眼前一黑,最终还是没坚持住往旁边一倒,幸好程砚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没让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周围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大过年的,谁也不想看见如此惨剧发生。
争先?恐后?地提起?建议,只是正值年节,好几家医馆也没开门。
程砚利落地将那人往背上一扛,转头交代?许溪云先?行回家。
许溪云嗯嗯点着头,自?己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不添乱,看见程砚的背影快速的消失,也赶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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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维许久没有睡过如此舒坦的一觉,浑身像被小火烤着一般温温暖暖,脑袋也不似之前一般沉重?,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熏香的味道往他的鼻子里钻。好闻得?让他以为?这是到了仙界。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全然陌生的床幔,手下床铺是温暖柔软的触感,眼前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拔步床顶。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眨眨眼,难不成自?己这是被那个贵人救了?
他偏了偏头,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
这屋子看起?来?只是个客房,家具不算多,该有的却也都有。
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圆桌中间摆着青白瓷茶具。
床边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着,没有丝毫烟气?不说,还散发着阵阵香气?。想必这便是他梦中觉得?温暖的源头。
整间屋子没有什么?夸张复杂的装饰,处处细节生活化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产生任何不适,还能莫名有种安全感。
他目光落在墙上那副画上。
若是他没看错,那应该是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画中山、树、江水游人融为?一体。色彩繁复,独有意境。
任维这人没什么?本事,困在科举那一方天地里许多年,迟迟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