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此生尽兴, 万事圆满。
许溪云和梁彬这一刻仿佛都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真正不属于此处的外来者,只全身?心投入进去, 似乎自己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里就是自己真正的家一般。
程砚嘴角噙着笑,温柔地看着许溪云和梁彬你追我赶地打?闹,这个年他不在京城里过,却觉得比他往年过得任何一个年都要温暖精彩。
如果?时间能停在此刻,那便是乐极。
可?就像回梁府的路终有?尽头?,潭州注定?只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程砚想起来今天接到京城来的消息,心下沉了几分。
待几人都回到了府中,还颇有?些依依不舍,看他们那架势,若不是实在累极,定?还要再扯着喝个痛快。
这一晚大家玩得尽兴,回到府里皆是满身?疲惫,倒头?就睡。
第二日大家本有?意好好休息一番,可?一早便听消息来报,道任维已经到了潭州城外,马上便要进城了。
这些日子,程砚和许溪云一直没有?接到任维的消息,也正担心着。一听到这,觉也不睡了,准备出门去迎接任维,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借住在梁府,任维来访,须得经过主人家同意才不算失礼。
两?人一合计,便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城里的客栈里。
任维一路风尘仆仆,可?要说?这潭州城,毕竟是他的地界,程砚和许溪云可?没他熟。
看着他驾轻就熟的模样,反倒是照顾起来了程砚俩人。
“那日自你们走后,我便按照许小姐的吩咐,盯着乡亲们中耕剪叶,还看着情况追了肥。
想来也是许小姐的方法?奏了效,虽进展缓慢,可?也能看出一切都有?向好之势。”
任维来不及喝一口面前的热茶,事无巨细地跟许溪云一一汇报着县里的情况。
“任公?子不必着急,现下正是冷的时候,效果?不明显也是正常的,待开?了春便会一日比一日好,只要百姓们能按照我的安排坚持下去,结果?想必不会太差。”
任维点点头?,好不容易瞅着个空,一连往肚里灌了三?杯热茶,这才想起来问他们潭州城内的情况。
“你们可?见着梁公?子了?他没找你们麻烦吧?”
程砚和许溪云对?视一眼?,脸上皆噙着笑,意味深长。
“那梁公?子倒是知书达理,不像任公?子所说?是个朽木粪土之辈。”
任维听了此话倒是满腹疑惑,他和梁彬打?交道怎么说?也十几年了,可?按照程砚他们如此说?,他们口中的人,显然不是梁彬啊?
难不成他出门一趟,梁彬浪子回头?了?
正想着,云山从客栈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还没来得及在三?人面前站定?。
神色不安地匆匆道:“不好了公?子,方才梁府有?人来报,说?梁公?子掉进池塘了,人险些没救回来。”
三?人骇然,脸色顿时大变,忙起身?往梁府赶去。
昨晚还带着他们嘻嘻哈哈的人,怎地今日便出了如此变故?
梁彬的院子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光是城中的大夫便来了半数。
任维也算是看着梁彬长大的了,虽说?受了他不少欺负,可?感情也是有?的。
方才还听程砚他们说?他转了性,还没来得及再与?他相处,竟闻如此噩耗。
梁彬母亲去得早,梁永清也没再续弦,府里大多时候便只有?他们父子俩人。
程砚一行人进入梁彬房间时,他正在就着丫鬟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药,一旁站了一排拎着药箱的郎中。梁永清则坐在桌前眉头?紧皱,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他只着白色中衣,头?发还有?些凌乱地耷拉在额前,只那脸色确实是惨白的过分,连带着嘴唇都毫无半分血色,实在是很难让人将这幅样子的他和昨晚的人联系在一起。
方才在路上,他们已听云山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今早起来,程砚他们先一脚出门,后一脚梁彬便闹着要去府中池塘钓鱼。
这寒冬腊月的,池塘都被冻得结了冰,哪有?什么鱼给他钓。
可?他倔得不行,穿着单衣便薅着鱼竿去了后院。
下人们只当他又犯了公?子脾气,见劝不动便就随他去了。
就是这回屋给他拿个披风的时间,再返回后院时,岸边只剩个孤零零的鱼竿,本完好的冰面已经七零八碎,只剩个空荡荡的窟窿呼呼得灌着冷风。
那下人霎时慌了神,尖叫声冲破喉咙,唤来府中一大片人。
从水里将那浑身?冰透了的人捞起来时,他几乎断了气。
他手臂垂着,发尾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眼?睛紧闭,身?子软塌塌得任人摆弄。
过去十几年,没见过梁彬这么听话的一面,可?看着他那张了无生气的煞白的脸,梁永清只觉心如刀绞。
同梁彬一起被捞上来的,还有?他怀中的一尾鱼。
梁永清立在梁彬的床前,想起他昨天半夜跑到自己房里来说?的那一句话。
“爹身?子不好,要多喝鱼汤补补,明天儿子替您捞一条,让厨房给您炖了。”
他只当他那傻儿子又犯了神经,怒骂了几声便将他赶回了屋。
梁彬落水时间不长,身?体里的水已被反复按压吐了出来。
只是人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大夫说?池塘的水太冷了,混着冰碴子,这才失温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