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绪如把踢板一撞:“难道劫匪开枪还得等你准备好?”
梁闻生小小地瑟缩了一下,高绪如又道:“练游泳的时候不是已经不怕枪声了吗?难道你又变成了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
“大声点!”踢板再次相击。
“我不是胆小鬼!”
一声砰响后,高绪如凑近他,侧过头把耳朵送上去:“听不见,说‘我是男子汉’!”
“我是男子汉!”梁闻生把音量提高了八度。
高绪如抽出腰间的小气枪朝墙上的标靶开了一枪:“喊出来,把你刚才打拳的力气都用上,士兵!”
梁闻生憋足了劲喊道:“我是男子汉!我不是胆小鬼!”
气枪的扳机又按动了一次,枪声刺进梁闻生的耳朵,这次他竭力忍住心中的恐惧,端坐着一闪也没闪。高绪如这才收了枪,把蒙住他眼睛的黑布揭开,说:“听好,从今往后你要像个士兵一样,勇敢无畏,枪声对你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你是男子汉,而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被区区枪响吓倒的,懂了没有?”
“懂了。”
他们重复训练了几次,高绪如绕着梁闻生走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朝靶子开枪。不知什么时候会响起的枪声把梁闻生吓得直发怵,不过他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待最后一枪打完,训练就结束了。高绪如摘了梁闻生脸上的黑布,把拴住他双手的胶绳解开,给他揉了揉手腕。梁闻生疲惫地倒在垫子上打了会儿滚,才哼唧着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梁旬易静静待在一旁给陀螺捋颈毛,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高绪如替梁闻生美言了几句,梁旬易就笑着放儿子上楼洗漱。事后,高绪如把梁旬易扶到走步机上,固定好他的双腿,让他能自行迈腿活动。梁旬易撑着扶手,努力走出一步、再走一步,累了就停下来歇息,和高绪如闲聊:“你用训练特种兵的方式训练他。”
“因为这方面我有经验。”高绪如把软垫搬去墙边放好,搭着两臂趴在扶手上看梁旬易复健。
“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
高绪如笑着撩了几下汗湿的头发,梁旬易见他眉眼盈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他们在地下室里独处一阵,高绪如对着橡皮人练了会儿拳脚,腾挪转跃时身轻如燕,叫梁旬易越看越爱,最后两人载笑载言而归。
第41章 绑架
周一这天,高绪如去了趟医院。医生为他做完检查,问:“高先生,上次脑震荡后过了多久,你开始有偏头痛和眩晕症的?
“差不多马上就有了。”高绪如扶着膝说。
医生把脖子向前一伸:“你说这是车祸造成的?”
高绪如低下头捻了捻手指,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还是点了点头:“对,车祸。”
“好吧,那失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一直都有点失眠。”高绪如瞟了眼医生电脑上的透视影像,“我觉得可能和工作有关。”
“你是干哪一行的?”
“工程设计,经常熬夜、出差。”
医生略一停顿,然后尽量委婉地提醒他:“你得多加小心了。你的颈部第三节到第五节颈椎间有严重压迫,可能伤到了脊髓,这就相当于有个定时炸弹安在你身体里。”
高绪如把手放在膝上,抿起唇一言不发。拎着药从医院出来后,他坐进车里,阿尔贝马上收起耳机发动了车辆,一边问:“你怎么样?问题严重吗?”
“还好,小事一桩。”高绪如状若无意地敷衍道,看收费亭的横杆在眼前抬起来,“劳驾你在前面那家丹格瓦饼店停一会儿,我要去买杯姜汁汽水。”
同一时间,卢文森堡学校对面的酒店客房里,电视机在播放无聊的油漆广告。吕尚辛坐在床脚瞟了屏幕一眼,漠然地把挂在衣架上的长裤取下来叠好,放进行李包里。面朝市立公园的玻璃墙后,帘幔全部拉了上去,日光正强烈地照灼着茶水桌下面的一小块地面。除吕尚辛外,还有四个人在房间里走动,地上放着几只黑色牛津包,一架望远镜支在墙边。
茶水桌旁坐着穿格纹衬衫的眼镜男,他收拾好桌上的麻醉药和电击器,一一装入提包。卯吾戴着他绣有银星的平顶帽,双手握着望远镜的旋钮调焦距,把镜头对准一街之隔的卢文森堡学校。透过目镜,他能把学校里的景状看得一清二楚。卯吾闭着一只眼观察良久,说:“下面很热闹啊,在大街上动手会不会弄得乱七八糟?”
“乱点看起来才像是极端分子干的。”吕尚辛伸着两腿,将弹匣安在乌兹枪上,并拉开了枪栓,“好了,我们出发,让另一组人做好准备。”
卯吾离开了望远镜,由另一个膀阔腰圆、浑身刺青的光头佬接手。眼镜男拉好包链,穿了件夹克外套,提着包跟在吕尚辛后面离开了酒店套房。几人先后下到停车场,坐进一辆银色的福特轿车,卯吾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了出去,混在车流中穿过红绿灯路口进入学校西侧的大街。
校内的草坪上,学生围着两个厮打正酣的人影起哄,沸反盈天。梁闻生脸上挨了一拳,颧骨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愤愤然用手背蹭了一把脸,一怒而起,猛然冲过去抱住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生,提起左腿重击对方的膝盖。高个子被踹得惊叫一声,涨红了脸,反手揪住梁闻生的衣服,用拳头捶击他的脑袋,意图把人扯开。
梁闻生狠狠咬住牙齿,在头发被拽住的同时攥紧拳头连续击打了对方的肚皮数次,打得那人连连痛呼,叫骂着后退了几步。见其退却,梁闻生见缝插针飞身虎扑,右脚照准他的胫骨飞踢一下,再灵活地钩住脚踝,用尽全力压倒了他。蓦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呼声,所有人都嬉皮笑脸地袖手旁观,指指点点。
两人在草坪上翻滚,梁闻生迅速锁住高个子的喉咙,骑在他身上用拳头飞速痛揍其脸蛋,果然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正当众人喧嚷之时,闻讯赶来的老师才分开人群挤进圈子,奔上去拉住梁闻生的两只胳膊往后一提,终止了战局。
老师把鼻青脸肿的高个子从地上扶起来,梁闻生大喘着气,双拳紧握,张目如铃,怒火像是要从嘴里喷出来。他扯开嗓子对着转校生一顿痛骂,又瞥向周围嬉闹的看客,胡乱抹了一把脸。
校长在办公室里接见了他俩,转校生坐在椅子里哭诉道:“是他先动的手,他冲过来就往我脸上打。”
“梁闻生,是不是确有其事?”
“他侮辱我父亲,叫我‘娘炮’、‘贱人’,不但推搡我,还扇我巴掌。”梁闻生平静地看着校长,“所以我还击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校长示意转校生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把梁闻生单独留下来谈话,警告他:“说实话,你的行为让我很惊讶。但这儿不是你闹事的地方,再有下次,我就会开除你。”
傍晚,夕阳快沉到山背后了,变成了紫红色的圆饼,卧在袅袅烟霞之间。入秋之后,太阳落山的时间就越来越早。阿尔贝把奔驰开到校门口的花坛前,停在铺有彩砖的台阶边。高绪如走下车,看了眼时间,发现离梁闻生出校门还有十分钟。他戴着墨镜环视四周,此时正逢学校放课,广场上行人来去、肩摩毂击。
围墙外的市立公园里有人在玩无人机,高绪如抬头凝视着天上盘旋的机子,由于和无人机打过太多交道,这些在头顶飞来飞去的东西让他有点儿不安。
这时校门外忽然驶过一辆警车,高绪如盯着警车灯,见其在东侧的路口停住,有个警察下来走进了街边的快餐店里。他皱了皱眉,心中惴惴,左右观望了一番路况,一切都稀松平常,不足为怪。高绪如回头看了眼摇头晃脑的司机,阿尔贝正戴着耳机坐在台阶上吃巧克力豆,自得其乐地跟着音乐打节拍。
梁闻生跑下楼梯,和高绪如一块去签字。路上,高绪如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问:“你的脸怎么了?”
“被人打的,那个转校生。”梁闻生无所谓似的说,“他辱骂我,我就反击了。要你会怎么做?”
高绪如想了想,回答:“也许和你一样。”
在大厅里签完名,高绪如拉着梁闻生的手走回车旁,帮他拉开了后车座的门。阿尔贝已经坐进了车里,高绪如不太放心地扶着车门左右瞭望,最后看向天上飞旋的无人机,踯躅片刻后方才登车启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酒店里的人尽收眼底,光头佬扶着望远镜,放大电脑里的无人机影像,说:“看到目标了,坐在后座,车子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有一名保镖。”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