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羞恼、尴尬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她像是流浪猫一样被驱赶回灌木丛旁边的人行道上,躲在一颗宽大的梧桐树后,抹着眼泪哭起来。

她回不到申城了,也找不到妈妈了。

妈妈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申城那么远,她永远也走不到。她早该明白的,她早就知道的。

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漂亮的衣衫和温柔的母爱,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些都叫做离别,她这么小本不该经历,可是命运对她如此残忍,竟然让她硬生生地提前懂得了这一切。

她不敢大声哭,生怕引来了坏人,又怕把加油站的人引过来,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所以只能小口小口地哽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流进了脖子里,黏糊糊、冷冰冰的。还有一口气一直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像是吞了一口大石头,堵得发胀、发疼,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窒息,难受极了。

晚风这么冷,树叶的摩挲声也像是喃喃私语,议论着她如此糟糕的一天。

她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了下来,像幼鸟一样瑟缩着,将小小的身影妥帖地藏在了大树之后。路过的车流时而打过惨白的灯光,都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沈念孤单而悲伤地坐在泥土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黑色的蚂蚁时不时从缝隙中冒出来,迅速地爬行闪过。

她渴望变成一粒米,这样就能被蚂蚁搬走,任由它们搬到哪里去,而不是像现在,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太阳落山后,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夜色浓稠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苍穹之上,繁星眨眨眼睛,悲悯地看着人间。

这时,一辆自行车一闪而过,像其他车子一样化为一团模糊的光影。却又在两三米后“吱呀”一声刹住车,调转车头,回到了那棵梧桐树旁。

“咣当”一声,车子被人丢下,失去了重心后清脆地倒在地上。沈念惊恐地抬眸看过去,只见清凉的月光中,少年喘着粗气站在自己不远处,白衬衫被夏风吹得饱胀,好似一朵绽放的山茶花。

那一刻,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从心头消散,化作一抹青烟,扶摇直上,消散无形。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赵涟清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抿着唇,皱着眉,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来不及说。确认她无恙后,他一下子半跪在地,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熟悉的、温暖的柠檬的香味萦绕鼻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那种安全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几乎像是滚烫的春水,如此温热地流淌进了她的心中。

“念念……”

少年的声音发抖,好似被风吹散的柳絮。

明明眼泪已经凉了,眼眶却还是温热的了起来,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从眼角到刺痛的面颊,无法停止。小姑娘哽咽地想回应,却开不了口,喉咙粘成一团。

“念念。”

他又说了一遍,把小姑娘抱得更紧,脑袋枕在了她稚嫩的肩头。

沈念仰起小脑袋,用力地喘了口气,这才突然打开了语言的通道似的,发出了短促的、带着哭腔的声响:“哥……”

一瞬间,苍茫的夜色和飞尘弥漫的马路都一同寂静下来,摆出等待的姿态。她抬起灰黢黢的小手,抓紧了赵涟清的衣袖,后知后觉的害怕好似溺水。

她抓住了她的哥哥,就是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哥哥!”

这一次,声音终于清晰,终于明了,终于带着几分命运般的尘埃落定,灌入了赵涟清的耳朵内。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缩,宛若一根纤细的针,而后又舒展开来,化为一滩氤氲的墨。

他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失而复得的心跳声如雷如骤雨,好一会儿才平静。

声音染上几分沙哑:“别怕,哥哥在。”

沈念委屈地皱起眉,眼泪像是泄了洪,哗啦一声将胸腔里的大石头冲散。她撇开嘴,开始嚎啕大哭,声音撕破了沉静的黑夜,将瘀积了一整日的委屈,那么久那么久的思念彻底宣泄出来。

她说不是她干的,望远镜不是她偷的,为什么小面老师要请家长过来。她从不偷人东西,因为妈妈说,偷东西是不好的,她一直最听妈妈的话了,向来不是坏小孩。

可是为什么大人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妈妈会死掉,为什么她回不到申城去,为什么那个超速的司机反而要骂她。

她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因为她如此懵懂而又年幼,这个世界却向她展露出了如此残忍的一面。

而她本不该在这个年龄经历这些,也本不该哭得如此难过,如此声嘶力竭。

第9章 新的一年 小姑娘将脑袋往哥哥怀里拱了……

少年听着怀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抬起手,赵涟清温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别害怕念念,别害怕……”

那天晚上,沈念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后嗓子已经干哑,这才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难过和不安统统发泄了出来。小姑娘逐渐匀好气后,抽抽噎噎地将脸埋进赵涟清的怀里,死活不肯抬起头。

赵涟清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怎么了?”

“我眼睛哭肿了,很丑。”

少年忍俊不禁:“你只是变成了小花猫,快抬头,让哥哥看看。”

沈念不情愿地抬起头,两只水灵灵的杏核眼果真肿成了核桃,雪白的腮帮子泪痕遍布,看起来狼狈极了。少年却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点都不丑嘛!”

小姑娘吸吸鼻子,撇撇嘴。

“你骗我。”

“哥哥从不骗你。”

这声‘哥哥’让沈念心头顿时荡起一抹和煦的暖意。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小姑娘将脑袋往哥哥怀里拱了拱,小手抱住他的腰,索性变成一只耍赖的树獭。

赵涟清无可奈何,只能抱着

椿?日?

她起身,慢慢往自行车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怀里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哥哥的肚子好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