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透出晨曦的光,聂音之握着花瓣,短暂地睡了片刻,等到透支的神识恢复一些,才起身打坐入定。
她这一入定,便是三日,三日后神识才完全恢复,好在阿浣和澄碧在折丹峰时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知道修士经常需要闭关修炼,没有来打扰她。
聂音之从入定中醒来,陪同父母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又收到一封封寒缨送来的捷报,他已经成功收服古法宗境内的一座仙山,表示他师尊现在有资格坐到聂家饭桌上吃一口前菜了。
聂音之回讯息鼓励了他一下,然后坐到榻上,闭眼沉入灵台。
上一次她耗费了许多神识分离覆盖在心头血上的魔气,所以没能在顾绛身边呆太久,这一次应该可以呆得久一点。
逆着时间长河追寻,这也算是一种对神识锤炼的方式。
聂音之的神识渗入那滴金红的血珠中,被漩涡卷入,眼前的眩晕消散,她醒来便对上一双无奈的眼眸,顾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会来。”
这一次,华衣锦服的小少年没了,眼前的人成熟了一些,身量更结实了,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裳,用布条绑着头发,握着一柄长刀不是红叶,只是一把灰扑扑的普通的刀,刀口上豁了好几个口子。
他的灵脉俱碎,修为都被抽空,被打落凡尘,成了一个狼狈的凡人,混在一群压抑而沉默的流民中间,正穿过一条幽暗的峡谷。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受了很多苦。
聂音之掩在袖摆下的手指捏紧,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靠到他身边去,用轻松的口吻问道:“距我们上一次见面,过去多久了,你为什么长这么快?”
“七年。”顾绛的声音有些哑,虽然狼狈,但已经比周围的人干净多了,简直有点格格不入,他脸色疲惫,眼眸依然清亮,笑着道,“不能叫你姐姐了。”
“你想叫的话,当然是可以叫的嘛。”聂音之软软道,听到峡谷深处的动静,她的神识随风铺展开,皱起眉,“顾绛,前面有……”
“我知道的,但是必须往前走,没有退路。”
他的声音很轻,依然在峡谷里荡出一点模糊的回音,周边的人麻木地往前走着,对身边有个自言自语的家伙,一点都不感兴趣。
聂音之感觉到后方紊乱的灵压,灵压形成飓风,连修士都不得不避让,更何况是凡人。法宗的分崩离析,仙人们刀兵相向,将这一片天地搅得四分五裂,动荡从修真界席卷到凡尘,乱流似的灵气对凡人来说堪比洪水。
仙凡相隔,仙山和凡尘有一条明晰的界限,实际上更多的是保护凡人。
现在这条界限没了,修真界的灵气大量流入凡尘,山林里的野兽被灵气灌满身躯,催成庞然大物,却没能开启灵智,成了致命的存在。
狼群趁着夜色堵住了这群走投无路的人。
聂音之没办法离开顾绛三步远,他的血有时候会从她身体里穿过,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晨光微熹的时候,遍体鳞伤的人误打误撞地滚入一处洞穴里,晕过去前对她道:“我要睡觉了。”
“好。”聂音之轻声道。
这空穴低矮,被催肥的狼钻不见来,喘着粗气在洞口呼呼喷鼻,腥臭灌入洞内,让人窒息。聂音之趴在顾绛旁边看着他,他现在简直就是个血糊的泥人,让人担心他还能不能再睁开眼。
聂音之看了他很久,凑上去,额头触上他眉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进入他的灵台。
她毫无阻碍地被接纳,顾绛的灵台一片昏暗,在进入元婴期之前,灵台都是黑暗的。聂音之被一道神识缠了上来,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聂音之因为这个久违的怀抱而神魂战栗,“我能碰到你了。”
“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跟耗子似的?”顾绛好笑道。
聂音之缓了片刻,小声反驳,“我那是小心谨慎,万一伤到你的灵台怎么办?”
“我现在昏迷着,没有意识,要是做了可怕的梦,会吓到姐姐的。”顾绛无辜道。
聂音之轻轻笑了声,“姐姐不怕,姐姐想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老爷:看到这一毛钱了吗?我扔掉都不给你!
被养到骨瘦如柴的作者:呜呜呜呜我错了,满地乱爬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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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顾绛黑暗的灵台里确实不太安稳,养尊处优的世家嫡子,才在刚刚发芽的年纪,就从云端跌入谷底,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往后荣辱不惊的强大和从容,一群变异的狼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侥幸躲入这狭小的洞穴里,却也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幸运。
就算晕过去了,黑暗的灵台里还回荡着狼嚎和呜呜咽咽的惨叫,少年人的惶恐和迷茫全都暴露无遗,他觉得不安,这里不安全,他一直想挣扎着清醒过来。
聂音之能感受到这些,心疼地想哭。顾绛轻轻拍了拍她。
“我可以抱抱你,你可以安抚一下曾经的自己吗?”她抱着顾绛,很小声地说着,不知道这个提议能不能行,“不要让你自己察觉,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让自己睡个好觉?”
“有姐姐疼,真好。”顾绛语气笑盈盈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荡不安的灵台渐渐恢复平静,顾绛的神识似乎也随着安宁的灵台开始昏昏欲睡,喃喃道,“阿音,你身上好温暖。”
蜷缩着的少年也终于停止了颤抖。
聂音之神识动了动,更紧地抱住他,她的灵台里燃着一丛纯白的火,那火裹着她的元神,暖意通过她的神识,从朔流而来,给予了千年前的人片刻的温暖。
“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夸夸翠花呢。”聂音之轻轻呢喃。
顾绛懒洋洋地问道,“你还没有给它改名么?”
“是你这个大恶人胡乱给它取的名,当然要等你回去一起给它改。”聂音之嘀咕。
顾绛从鼻子里“嗯嗯”两声,就像之前在被窝里抱着她聊天那般,用懒得要死的声调说道:“我看你是自己想不出好听的名字。”
不要揭穿她好吗!聂音之无语。
顾绛轻笑,“你神识缠我这么紧,你想什么,我能感觉到,比如你刚刚在想……”他故意停顿了下,感觉到聂音之蓦然的紧张,缓缓继续,“以后我们孩子的名字可怎么办?”
聂音之:“……”凭什么,为什么她就听到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