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开闸的洪水,所经之处尽是一片疮痍,带着坚不可摧的气势毁坏所有。
许知礼转向酸与,怒目而视,只见后者带着师尊的假面,站在火光之中,对着他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嘴角也跟着弯曲了一下,看上去像在暗暗发笑。
许知礼紧咬着唇,怒不可遏,齿间尝到了一丝血腥,他的思绪也因此清晰了半分。
只是心头的躁动仍未散去,炙热的气息将他层层包裹,衣袍已挡不住烈火,灼烧着他的皮肉。
许知礼紧握琉璃剑,心里默念一个口诀,随而手腕转动,灵剑飞舞,凛冽的剑光劈开层层火焰,浅青色的剑身上遇火映出暗纹。
“哦?你的灵剑好像跟火更配呀。”酸与垂眼,目光落在剑身,若有所思地笑道,“许沨,你太固执了,为什么执着于他们为你选择的那条路?”
他伸手,覆住了许知礼紧绷的手,贴在他的耳畔,低声笑道:“许沨,你不知道吗?你本就是魔族血脉,若是修炼御火之术,前途不可限量啊。”
许知礼瞳孔颤动,与此相类似的话在酸与口中听见过不止一次了。
魔族血脉……
说的是许沨吗。
对于许沨,许知礼内心藏有复杂的情感,他承接了许沨前半生所有的记忆,却读不懂他。
他肆意潇洒,明明是个不囿于寂寞的人,却甘愿在溪深峰勤学修炼,终年不下山。
他尊师重道,在感情上后知后觉迟钝无比,却甘愿在师尊修炼至走火入魔之时主动上前,以身安抚。
不错,这才是许沨与宁寄风之间发生关联的原由。
许沨是先天炉鼎,与之交合可增加修炼速度,提高功力,自然也能安抚暴虐之心。
思及往事,层层记忆如火苗蔓延而至,许知礼凝视着眼前的酸与,千万思绪倾泻而来。
许沨身世不明,出生不足三日就被人以木盆丢至沨川河上。
许氏捡到他时,孩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哭声却格外嘹亮。
寻常孩童是不会在又冷又饿的环境下坚持三天的。
更不会三岁成诗,过目不忘,还拥有水火双灵根。
“老魔尊已死,魔界四分五裂,帮派渐起,纷纷寻找他所遗留在人间的血脉。”酸与勾动手指,火势稍小,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猜猜他们是想找你回来成为新的魔尊,还是想杀了你?”
许知礼神色凝滞了一瞬,几乎是在刹那间,他想起了最初穿越来到的地方,地水寒牢。
忽地就明白了,为何那些妖道不惧千露宗的森严防守,也要取他性命。
因为他是老魔王之子。
“许沨,你只有跟着我才不会受到性命的威胁,我会保护你的。”酸与的手指顺着他凸起的腕骨向上摸索,“况且,你别无选择,只要我不主动停止,幻境就不会结束。”
许知礼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好凶的眼神啊,看你这副神情还是不愿意么?”酸与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真是不听话的徒弟,为师很是心痛啊。”
“……”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勉强你,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酸与的指尖轻轻点上许知礼的眉心,“再见了,小夫君,下个幻境也一定要认出我哦。”
话音刚落,紧贴在许知礼手腕上的滚烫温度骤然消失,连带着眼前的酸与一同。
许知礼抬眼,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逐渐猛烈起来的火势,咆哮着叫嚣着。
他握紧冰泉琉璃剑,劈开一条小道,一脚踢开了客栈房间的大门,倚着温度过高的栏杆向下望,火焰,火焰,还是火焰。
客栈老板和店小二所住的厢房已经烈火滔天,房门轰然倒塌。
他立刻飞身向下,手握灵剑朝着熊熊烈火一挥,火势触到剑身立刻缩了回去。
许知礼捂住口鼻冲进去,厢房不大,所有的东西都被火焰沾染,只见到两具焦黑的尸体缩在墙角边。
他双目圆睁,火光在他的瞳孔中跳跃,将他的黑瞳映成一派血红之色。
他踉跄了几步,喉中梗塞,发不出任何音节。
尽管是幻象,看到不久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人已化作一片灰烬,他的内心人感到无尽的悲伤。
许知礼跌跌撞撞的走出客栈,一出门,顿时怔住了。
熯天炽地,火光烛天。
举目远眺,十里长街的所有房屋皆燃烧着冲天大火,比起火烧赤壁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知礼唇色苍白,立刻调转全身灵力汇集双臂。
双指并指举于耳边,许知礼目光如炬,沉声道:“浊水滔天波激荡!”
顿时,一道道水柱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带着不可摧折的气势,直直朝着许知礼的汇集而来!
许知礼挥动手臂,那水柱被分成了极小的颗粒,形成骤雨,目的明确的朝着两方的火焰上直射而出。
冰城琉璃剑横悬于半空,许知礼一跃而上,带着急雨浇灭了层层烈火。
仅是将这条街道的火焰扑灭,他的法力已然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就要从灵剑上倒下,好在琉璃剑反应快,极速变换成柔软的绸缎,一圈圈缠绕住主人的身体,稳稳地护住了他。
许知礼额上鼻尖都沁出薄汗,继续施咒,“黄、黄河之水天上来。”
然而,这次法力失效了,沨川所处于长江支流,与黄河相距甚远,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凭借他现在的法力无法北水南调。
他拯救不了沨川城,如同他们拯救不了俪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