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坐在地上,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王妃的脚踝,极度的愤怒与惊慌涌入喉间,生涩地他发不出一个音节。
脚后跟上部分出现两条深深裂开的血痕,本是承受人体行动的最关键肌腱被利刃狠狠隔开,皮开肉绽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断裂的脚筋处如同干涸的河道,只剩下河底脏污的淤泥。
爱丽特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轻轻阖上眼,痛苦的时间太久,她内心的悲鸣已经激不起泪腺留下一滴眼泪了。
敞开伤口的坦荡反而让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坐在地上的李星言赤着双目难过地盯着她,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是委屈和心酸。
她勾勾唇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
李星言睫毛颤动,滚圆的泪珠顺势而下,一滴滴隐在他的深蓝色军装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母亲,是谁做的?”李星言声音几不可闻,四目相对下他读懂了母亲眼中的无奈和苦涩。
答案呼之欲出。
在宫殿有能力对王妃做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他双手把住母亲的手,被她冰凉的手指惊了一瞬,愣愣地问,“是……父亲吗?”
爱丽特不置可否,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刹那间,李星言一切都明白了。
爱丽特抬手理了理李星言的乱发,右手抚着他的脸颊,轻柔为他擦去脸庞的泪水。
李星言无声的眼泪越发汹涌,源源不断地夺眶而出,像是永远都下不完的大雨,他的心也如同滂沱的阴雨,低沉冰冷。
“为什么……”李星言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爱丽特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望着窗外。
是个阴天,天空中看不到几片云彩,只能看到灰溜溜的一团,乌云压得地面很近,仿佛随时都能落在来,重重砸在行人身上。
从前她从这个方向望去,能看到楼下花园的整片玫瑰,后来李建崇以玫瑰娇柔的缘由,将它迁到了室内去。
她再也看不到娇艳欲滴、生机勃勃的玫瑰了,只能看到花瓶里不断更换的玫瑰,亲眼看着它的花瓣一片片枯萎掉落。
“星言,我不爱你的父亲。”爱丽特说,“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是95%,但是我不爱他。”
她垂眸,幽蓝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你之前问我,信息素匹配度重要吗。我想,当你看到我身上的伤口就会知道了。”
李星言怔愣了一瞬,从地上起身,面色绯红,咬着牙问道,“他凭什么这么做!”
他不是爱你吗?为什么又会挑断你的脚筋将你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爱是不得自由吗?
爱丽特脆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启唇娓娓道来。
“星言,我现在的状态你也看到了,说不定等不到你平定游行之事我就已经死了,所以还是想把一切都告诉你。”王妃叹了一声,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在此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她指指书柜里的相册,意示李星言取下来,李星言照做地把相册递给他。
爱丽特接过厚重的相册,颤着手翻来了第一页。
李星言不是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儿时的他常年住在军校里,好不容易得空回家一趟,母亲总会让他来拍合照,多得是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也陪同一起,就是没有父亲的身影。
当时他没有任何怀疑,只是觉得父亲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来拍。
他凝着照片,母亲双手搭在李星默和他身上,笑得温柔,他记得自己拍这张照片还是第一次见到失踪后回来的弟弟,他尴尬得表情和动作都有些不自然。
而李星默拧着眉,面无表情地看镜头,在略微褪色的照片底下,他蓝色的眼睛有些失焦。
爱丽特抚着照片上两兄弟的脸,抽搐半晌,说出语出惊人的一句,“星言,星默是你的亲弟弟。”
李星默半弯着的身子一僵,接收到这个信号的李星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地反问,“亲弟弟?”
爱丽特抬头看他,眼里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李星言摸摸鼻子,猛然间弹开,过于震惊的步伐错乱地后退了几步,“什么意思?亲弟弟?李星默是我的亲生弟弟?”
他背靠在门后,胸腔的心脏剧烈跳动,母亲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大脑难以消化这个信息,瞪大眼睛紧缩瞳孔,一脸错愕地盯着他。
他的视线在爱丽特和相册之间来回转移,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张,又问了一遍,“母亲?”
爱丽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相册,指节泛出青白,暴露了她的局促,她重新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李星默是我的亲生孩子,也是你的亲生弟弟。”
……
许知礼始终没找到机会逃脱,李星默现在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不允许他离开。
刘泊楷看着两人的互动,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却碍于李星默的颜面怒火无处安放,许知礼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和捏紧的双手,怀疑一旦李星默不在,他会立马把自己灭口。
许知礼犹豫三秒,张口吞下李星默喂到嘴巴边的粥,入口一瞬间,烫得眉毛上挑了一下。
我去好烫!
他余光瞥了眼刘泊楷。
至于吗兄弟?你以为我想的啊。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刘泊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行吧,这福气他还真要。
许知礼大病未愈,现下连爬楼梯都大喘气,更别说突破层层包围去圣殿了,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修养一段时间。
只要他把李星默拖住,逼宫计划就不会这么快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