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听放下照片,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许知礼心虚的脸,双手交叉靠在床头,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许知礼宽大睡衣下的锁骨,嘴角向下,眉毛微微上扬。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许知礼不占理在先,泡澡泡得忘记时间了,是急急忙忙套上衣服跑来的,他抓抓湿漉漉的头发,发丝的水珠低落在棉质睡衣上。

“有什么事吗?”许知礼见羽听床上摆放的纸张,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何山月的资料?你借过来了?”

羽听从床上下来,拿起手旁的照片递给他,“对,我发现了这个。”

他无意间又扫视了一眼许知礼歪着的衣领,想把它理整齐。

许知礼接过照片,这是沨梨小学的毕业照,他也有一张。他们的照片和别的学校略有不同,名字是印在照片背后的。

“有何果?”许知礼翻开照片的背面,一眼就看到了何果的名字,和何山月挨在一起。

羽听终是忍不住帮他理了理衣领,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白皙的锁骨,指尖仿佛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他松开了手,点了点许知礼手中的照片,“对,这是25年前沨梨小学的毕业照,当时小学毕业的人只有27个人,何果13岁。”

何山月在何果11岁的时候收养了他,何果13岁小学毕业,初中是在镇上读的,镇上虽离沨梨村较远,但何果为了省钱执意要回家住,何山月为何果买了一辆自行车,何果便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地骑来回将近两小时的车程。

对何果来说,何山月是黑暗中唯一的光,离得越远越没有安全感,何果不能说话,何山月不能走路,他们生活在一起后,何果就成为了何山月的腿,何山月成为了何果的语言。

羽听看着思考的许知礼,话锋一转,“不过我要说的不是何果。”

他将照片翻转,修长的指尖点在第三排最右侧的名字。

茉莉。

许知礼一怔,反转照片一看,第三排最右侧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在一群小学生里长的最高。

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乖巧地扎在前胸,发段处还用带花饰的发卡夹起来。

她长得很漂亮,脸颊有两个梨涡,笑起来两侧的虎牙显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眉黛青山,眼含秋水。

顺着她看向的地方望去,许知礼手指一顿,移开了遮住照片底部的手。

茉莉看向的是何山月。

第50章 酣然入梦来 “你觉得呢?”羽听把……

“你觉得呢?”羽听把着他的肩膀, 靠近他的耳边,目光锁定在照片上的茉莉。

茉莉对何山月有爱慕之情。

在听秦校长的叙述时, 羽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许知礼迟钝地反应过来,“这……茉莉似乎对何山月……”

羽听轻笑一声,“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向往着文学风花雪月的纯朴女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村落长大从没出去过,你觉得她见到何山月这样的人, 会不动心?”

何山月面容清秀,为人纯良,两袖清风, 是现实主义的诗人, 理想主义的歌者。

双腿残废也禁锢不住他自由的灵魂, 思想的高度。

“可茉莉这么小。”尽管心里已经认同羽听的想法,许知礼还是震惊, “何山月这时候快要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羽听反问,“对茉莉来说, 心动还要看年龄?”

许知礼一梗, “不是,可我觉得何山月对她没有这种意思。”

何山月一心为了学生,他是他们的人生导师,是良师益友,是燃烧的蜡烛, 是引路的明灯, 但不可能是伴侣。

羽听双指抽出许知礼手中的照片,“我也没说是。”

他举着照片对许知礼晃了晃,“与其猜测, 不如亲自去问问。”

许知礼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说,去问茉莉?”

羽听不置可否,弯腰收拾床铺上的纸张,许知礼上前帮着他,问,“你是什么意思?”

羽听高深莫测,看也不看他,闭口不言,卖足了关子。

“问了茉莉,也没什么用吧,且不说她还在不在沨梨村,就算在这里,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去了岂不是打扰她?”许知礼提出疑问,“羽听,我觉得不一定要刨根问底地弄清楚每一个细节,我带你来这里,是希望你能提前适应乡村生活……”

羽听侧头看他,笑了笑,“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为了演戏做这些事?”

许知礼一愕,“那你是为了什么?”

羽听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谁知道,或许是为了好玩吧。”

他将所有资料放在文件袋里,伸了个懒腰,见许知礼还杵在原地不动,“你还不走?要和我一起睡吗?”

许知礼没有动作,羽听眉毛一挑,这是真要留宿?

“羽听。”深思熟虑后,许知礼严肃道,“你觉得你查清了所有的真相,揭穿何果虚伪的面具,就能让何山月这么多年的委屈肃清了?”

羽听整理好铺盖,迎着许知礼的视线坐在床上,抬头仰望着他。

“那就不是《山月》了。”许知礼说,“电影之所以称为电影,是因为它不会轻易把人性深处丑恶的一面展现出来,这个世界需要榜样,是人都会犯错。”

羽听有点困了,看着许知礼神色严肃对着他说话,竟有些听不清他的言语。

他只看到许知礼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暖色调灯光下,像是咖啡与焦糖牛奶的碰撞,一呼一吸间都是甜的。

他想起,晚上喝了几杯酒。

那么,放肆一点也没什么的吧,许知礼这么宠我,他这么认真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