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时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他其实是这样想的。

沈容时认为，厉他的好友不可能还有作为人的情感。毕竟刚才残忍厮杀了那么多异能者和大兵。要是厉司寒还有理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看着纪江发红的眼睛，脆弱挺直的背脊，他没有戳破。

也好，就让纪江带着一点念想吧，否则他怕纪江撑不下去。

陪着纪江从城墙上撤下来，沈容时带他来到a博士面前。

纪江看了一眼a博士，用力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脖颈筋脉暴起，“我真想立刻杀了你。”

罗劲赞同，“我也想。”

a博士低着头，似是没听见这些话一样，沉声说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出合适的药剂的。我的实验室还在吗？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我需要获得你的各项数据，才好干预胎儿的发展趋势。还有沈队长，你也在实验室住下来吧。”

“你确定这家伙可靠吗？”张福瞪着a博士，挥了挥拳头，“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我们厉爷犯得着去找那什么东西？”

“算不上可靠，但能帮到大家。如果他还是人的话。”从废弃研究所离开开始，一直没有开口的袁从，终于开口了，嘶哑的声音晦涩不已，似一把破旧生锈的老锁。

听着他的话，a博士浑身一颤，而后头埋得更低。

张福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低着头老老实实，不像之前那样阴郁让人看不透。反而显得卑微忧郁的a博士，撇撇嘴不说话了。

“你们不用担心，帮大家把解药配出来，再研制出疫苗之后，我会为我的错误和罪孽，付出代价的。”没想到a博士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镜片后的眼睛，那种眼神似乎看淡了一切，是无欲无求的平和，更贴切点来说，是如一潭死水一样，已经看淡了生死，对任何东西都不在乎了。

他面容枯瘦憔悴，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好像一具行尸走肉，灵魂已经抽走了。

说完之后，他对纪江和沈容时点点头，“跟我走吧。”他坐上了副驾驶。

纪江和沈容时上车，罗劲负责开车。

袁从伫立在原地，并没有跟着，看着车辆离开。

“奇怪的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忽然恶魔变天使？袁从你知不知道？是不是你用爱感化了他？”张福嘟囔。

袁从摇摇头，上了城墙，加入击杀丧尸的队伍，身影沉默而萧瑟，出枪还是那么冷锐而干脆。

王猛也冲在一线。

“一定有故事，而且还是不得了的故事。”张福喃喃着，八卦得要命，但是并没有人陪他八卦，南凌风忙着治疗那些受伤的异能者和大兵。

于是他也挠挠脸颊，冲上城墙去帮忙杀丧尸。

研究所里。

冰冷的仪器在纪江肚皮上扫过，立刻在电脑上出现一行行数据。

纪江躺在白色的实验床上，睁着一双眼睛，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的孩子，厉司寒留给他的孩子，会是聪明如厉司寒的男孩，还是可爱漂亮的女孩呢？

厉司寒。

想起这三个字，纪江心脏控制不住的狠狠抽搐，像有块巨石，压在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难受得想大哭，想尖叫，想狂奔。

但他都没有，只是眼角湿润，抿紧嘴唇躺在这张厉司寒曾经也躺过的实验床上，试图捕捉他留下的气息，感受他存在过的痕迹。

「滴」一声，检查结束。

a博士艰涩的声音低低响起，“它很幸运，相当于正常胎儿发育的四个月月龄，照这样的发育速度，也许明天，就会开始编辑错误的发育程序。”

“我要确保它是健康的。”纪江握紧拳头。

“会的，我立刻调制药剂，在那样发育之前阻止它。”a博士郑重承诺，“对不起，之前是我……我会尽量弥补我的过错。”

纪江掩面，红了眼睛。

他想大声怒吼，想发火，想质问，想杀了这个人。因为厉司寒变成了丧尸，这个是无法挽回的。但是这辈子厉司寒感染丧尸病毒，并不因为a博士。如果没有a博士，也许厉司寒一开始就变成了丧尸，不需要a后面博士特意使坏，故意让丧尸病毒活跃起来。

但是这种极度难过之中的迁怒，纪江却无法阻止。

所以他没法对a博士这番话作出应答。

a博士双目通红，悔恨，自责，以及对自我的深深厌恶，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

无从辩驳，他也不想辩驳，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他站起身来，“他是个男孩。”

说完转身走出去，向第二个隔间走去，那里有沈容时和罗劲，他需要先替沈容时紧急处理一下，好在他研制出药剂之前，病毒扩散得没那么快。

纪江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盖，眼泪夺眶而出。

男孩，那一定会像厉司寒一样英俊帅气，还会像厉司寒一样聪明勇敢，会是个小男子汉。

隔壁，听着z.ll纪江的嚎啕大哭，罗劲眼眶通红，隐隐也有眼泪。

“这都什么事啊……”罗劲坐在沈容时旁边，苦涩不堪，“明明好像有希望了的……”

第一次，罗劲感到如此疲惫。

明明a博士改过自新，他是个天才，只要肯真心出力，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制作出有用的疫苗的，结束末世，似乎也不是梦，似乎就要这样过上美好生活了，可偏偏厉司寒在这个时候，变成丧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