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衿放下茶碗抬头看向两人,周娘子见她看过来,上前替她换了碗新茶柔声道:“殿下自登基时便开始谋划着夺回靖雪六州,此事众人皆知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你也知道,陛下登基时刚平定了汉王之乱,又用铁血手腕将北夷趁机占去的那几块土地夺回,转眼便开始着手准备靖雪六州的事,就算大齐再如何丰年,不用担心粮草,可总得给将士们喘口气的时间。”
捧着茶碗,颜子衿静静听着周娘子的话,长公主只把玩着手中团扇不语。
之前的事颜子衿年纪小不上心,也没怎么在意,可后来大了,也察觉到颜淮离家的时候确实越来越多,更莫说自己及笄礼那年他们刚夺回楠煌州,这转眼便听闻已经在谋划靖州之事。
若靖雪六州真那么简单拿回来,也不至于一直到了这一代才有机会,细细想,大概都是前线的将士们用命拼来的。
“或许陛下是想,靖雪六州落在北夷这么久,总该是拿回来的时候。”颜子衿小心翼翼说道,“不过这些,我想大都是兵部那边的事,我们这里说的再多,也是不管用的。”
“也是,可惜兵部多是些木头脑袋,楠煌州白云郡连捷之下,这个时候你想让他们停手,反倒没那么容易。”长公主说完大手一挥,这种事她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脑袋疼,“好好的回家探亲,我可不想被这些事打扰了心情。”
略坐了一会儿,颜子衿也不好久待便起身告辞,周娘子见状连忙走上前来送她离去。
这庄子颜子衿以往就来过好几回,倒也有几分熟悉,因得为长公主接驾,内院几乎都被颜淮安排下亲信之人,没有他的允许,半点消息透露不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颜子衿也不必再时刻待在长公主身边扮做贴身侍女,只需等颜淮安排完江柔那边的事情,自己便能平平安安地回到颜家。
一时怅然一时慨叹,原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与亲人相见,没想到如今离家也不过咫尺之遥,也不知这么久了,欢儿再见到她会不会觉得生疏?
近乡情怯思更浓,颜子衿连着好几日睡不安稳,常常半夜醒了便坐在窗边看着烛火直到天亮。
这夜颜子衿饭后多饮了碗浓茶,等到洗漱完毕也不觉困,便让木檀她们先出去,自己在屋里自个儿坐会儿再睡。
颜淮自然是让她住在以往待的院子里,里面绣架书挂,字画玩件一如往常,就连以前来这里颜子衿一时兴起挂在窗外的铃铛,如今也好端端地垂在花枝上,只是许久不见,已经比之前高了不少,需得踮起脚伸手才能够到。
走到窗前想拿来看看,又怕叮叮当当的动静引起外面注意,颜子衿只得放弃,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抬头去瞧。
瞧了不知道多久,忽听见外面有人推开屋门,平时颜子衿若是睡下,木檀她们是不会轻易进来打扰,以为是有什么事情,颜子衿便披了外袍抬起烛灯走到门口。
还不等她开门问问是个什么情况,颜子衿便听见弃毫和奔戎的声音,他们既然都在这里,想必外面颜淮也在。
一想到这里颜子衿转身便要往回走,可没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毕竟若是和以往那样,此刻颜淮想必已经推门进来,哪里会这么半天没有动静?
思来想去,颜子衿还是回去将内室的门打开,外面的几人没想到颜子衿还没睡下,纷纷被吓了一跳。
0290 番外 寒松叹
想了小故事,顺手写一下吧
颜淮十岁这年冬,六房的那位宁山表哥随姑母远游近一年后终于回到临湖,两人带了整整一船的特产,光是清点便花了整整一天。
那位表哥生得丰神俊朗,谈吐举止不俗,一路上所见所闻说得令人身临其境,怀里又总是揣着甜食糕点,于是家中小辈纷纷围在他身边缠着听故事。
颜子衿也在此列,当时她不过四五岁,裹着冬袍戴着花团,跑来跑去地像个小雪人,因得年纪最小,所以那位表哥最是疼她。
颜淮这日随颜父练枪归来,回到家里不见颜子衿,母亲正坐在屋里看书写字,平妈妈说,锦娘去前院找宁山少爷玩去了。
连忙放下枪,连身上的衣衫也来不及换,颜淮匆匆跑到前院,便瞧见宁山表哥抱着书卷走在前面,颜子衿牵着他的袖角,小腿噔噔噔地跟在身后。
小孩子自然跑不过大孩子,没多久颜子衿便跟不上宁山表哥,可还是努力小跑着伸手如够,前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焦急,于是停下脚步,先将书卷夹在左腋下,这才伸出手牵住颜子衿。
颜淮瞧着小小的人儿牵着别人欢欢喜喜地离开,一时忘了上前,也忘了自己着急忙慌跑过来是为了什么,身上的汗水已经凉透,被风吹着还有些发冷。
颜家的仆人路过,瞧见呆站在走廊下的颜淮,便开口说道:“谨玉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待着,大家都在前厅说话呢。”
干巴巴应了一声,颜淮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前厅的,只知道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门口。
屋内大概坐了许多人,听起来有祖爷爷,有父亲母亲,还有其他房的叔伯婶母们,他们你一眼我一语说得热闹,说着说着,忽然将话题说到了宁山和颜子衿身上。
大伯父说宁山回来还没几日,结果被一群小孩子缠得没时间休息。
四婶母说以前锦娘天天跟着谨玉,结果这几日倒是天天跟着宁山玩。
母亲笑着说锦娘最是喜欢新奇玩意,宁山出去见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也不怪她跟着。
这时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说瞧着锦娘头一次这么粘着除了谨玉外的人,两人年纪相差也就五六岁,不如趁着机会,就此定个娃娃亲。
廊外的松树呼啦啦落下一枝的积雪,颜淮本来凉透的身子忽而又热得滚烫,他抬脚正欲走进,却听见身后传来落雪被踩实的声响,回头看去,宁山正抱着颜子衿走来。
颜子衿裹着红梅暖裘,双手环着宁山的脖子,呼呼睡得正香。
宁山见到颜淮,上前说颜子衿刚才闹了他许久,结果闹累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担心睡了着凉,想问问秦夫人是不是在这里,好把人儿送回去。
“本来想将小锦娘放在暖阁里让人看着,结果她抱得好紧,又怕强行拿开手弄醒她,只得抱着来找舅母。”宁山无奈笑道。
“他们正在里面说话。”颜淮点了点头,伸手打算像以前一样把颜子衿抱过来,可宁山并没有打算交给他,他抱着颜子衿看着屋内,听了一会儿后问道:“里面听起来吵吵闹闹的,舅舅他们在说什么呢?”
“说话的人很多,我也没听清楚。”
“若是母亲在这里,说不定又在提什么定娃娃亲的事情。”宁山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拿自己母亲很是没有办法。这时颜子衿可能是觉得几分冷,在睡梦中哼哼了几声,又将宁山抱紧了些。
宁山连忙将她抱紧,柔声哄了好几句,怕在廊下待久了吹到她,一时顾不上一旁的颜淮,连忙抱着颜子衿进了屋子。
已经渐渐低下去的谈话声随着宁山进屋又热闹起来,颜淮在外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这刚入冬不久,连雪也没下几回,从小跟着颜父锻炼强身健体的颜淮,头一次在这个季节里着凉生了病,好在病得不算严重,便独自在屋里卧床休息。
一时抽空犯懒,颜淮蜷在暖阁的松木榻上看书,颜子衿如今只顾跟着宁山,这几日也没有来找过他,这么想着,心里却如燃炭一般噼啪作响,竟然连书也看不下去。
本想就这么顺势放下书闭目养养神,颜淮耳朵灵敏,却听到外面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连忙坐起身看去,一个小脑袋顿时从窗外冒出来。
“哥哥~”颜子衿双手扒着窗框,踮着脚正努力看着屋里的颜淮。
“你怎么来了?”
颜淮话还没说完,颜子衿已经松了手跑进屋里来,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是一路跑来的。
生怕自己病气传染到颜子衿,颜淮刚准备让她离自己远些,可颜子衿已经踢了雪靴爬到榻上,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雪气,扑面而来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