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了一口气,江柔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人家,便打算着找一处安全的角落生火,勉强渡过这晚,可就在她四处张望时,忽听见前方有什么动静,倒吸一口凉气,江柔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飘忽而来,江柔听不见来者的脚步声,只觉得眨眼间此人便已经近了身来。

林中昏暗,只有手中灯笼才能勉强照亮,一只冰凉的手颤巍巍伸出,触碰到江柔手腕的瞬间,她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却也顺势将对方也一同带倒,此刻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劲,她猛地将面前的鬼魅推倒在地。

江柔手掌忽地触碰到一块石头,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心想着死也要拉着这鬼魅去地府告状,便抓起石头狠狠砸向对方的头。

却听得一声闷哼,江柔动作一滞,此时她才意识到鬼魅本不该有实体,可自己刚才砸中对方的时候,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击中感。

愣了一下,江柔连忙丢下石头,手忙脚乱地拿起灯笼凑近了些,就在她瞧清楚对方模样时,却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据说有一种妖怪,专门吃那些夜行的路人,继而化作路人的模样李代桃僵,而江柔瞧着面前这个女子,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将手指落在女子笔下,只觉她气若游丝,恐不久于人世,江柔顿时吓得抽回手来,心想着这哪里是妖怪,这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又看到她额头处被自己用石头砸得血淋淋,一时间背脊发凉。

江柔呆愣着跌坐在地上,心想着自己此番不小心杀了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了绣庄,不然他们肯定要把自己送去报官。

不停地喃喃念着自己还不能死,念得久了,目光忽而落在女子发间的钗饰上,江柔觉着自己定是被附了身,定是不知名的鬼魅上了自己的身,才驱使自己这样做的。

心生忧怖,百鬼夜行,江柔捏着那用手绢临时装纳的包裹在林中狂奔,生怕有什么会朝着自己索命而来,可这林子仿佛无边无际,她跑了许久也跑不到边际。

就在她即将失去力气之时,从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其用力扯入林中。

对方力气之大,任由江柔吓得剧烈挣扎也纹丝不动,到最后这才忽而开口:“许久不见,倒是认不得我了?”

声音有些熟悉,尤其是其中那一丝轻挑的笑意,江柔逐渐冷静下来,这时有人提了灯笼过来,她才看清楚来者是谁。

“殿下!”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干净了。”三皇子松开江柔,站起身走到五皇子身边,他察觉到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便又开口道,“很惊讶吗。”

“皇兄难不成一早就”

“只是偶然,”三皇子语气云淡风轻,又带着些许自己也感到意外的笑意,“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能用的地方。”

江柔没听明白三皇子与五皇子之间说的意思,她连忙拾起落在地上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在手绢中,这才站起身有些幽怨地开口:“殿下当年让我潜入绣庄,说是让我安心在里面做事,过一段时日便予我荣华富贵,可整整五年过去了,莫说什么富贵,陛下连见也未来见我一面。”

“你是在怨我?”

“小女那敢怨怼殿下,只是怪自己没本事,努力这么久还是个小绣娘罢了。”

“皇兄这?”五皇子不明所以,三皇子冲他摇了摇头,随即冲江柔道:“我问你,你那般自诩巧夺天工的绣工,可入了庄主的眼?”

“回殿下,庄主可从头至尾只将我看作一个小绣娘呢。”

“所以你跑了?”三皇子看了看江柔身上的细软,江柔见状也不狡辩,轻哼一声道:“我还以为殿下放弃我了,既然如此,我自然要为自个儿另寻出路。”

三皇子听她说完便走上前,将一块名贵的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江柔一眼就瞧见这是个好东西,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上面,随即便听三皇子开口:“如今我再答应予你一个天大的富贵,你可否愿意?”

“娘,这路不稳当,您可把灯笼拿稳了。”

“知道了。”

“今日城中戒严耽搁了许久,据说是来了匪,也不知阿姐她们有没有把门给围上。”

“你当你阿姐像你这般粗心,她们肯定早就围上了。”

“嗯嗯,对了这回大夫又予了七日的药,要是有效果我再去给您配。”

“也是苦了你,这回还要多拉着我一个老婆子跑这么远。”

“您的腿才是最重要的,我没事儿。等等,娘您看,那儿是不是有一只脚!”

0169 章一百六十八

一百六十八、

这日阿秀割完了草回家,正看见婆婆带着小孙女坐在院子里玩耍,将背篓放在石磨旁,阿秀舀水洗了洗沾了泥沙的手,见屋里无人,这才问向婆婆:“娘,小书他们还没回来?”

“去了大概还有快两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或许是打点官爷废了些时间。”阿秀顺势在婆婆身边坐下,婆媳俩掰着豆角闲聊,这几日江边继续戒严,连渔船也不得出渔,他们正巧休息一段时间。

说着说着,便谈起不久前陛下遇袭的事情,据说出巡的消息一早就传来了,按理说江边这一段都该早早派兵戒严,可前苍州知府不知生了什么心,或许是舍不得那点银两,竟偷偷开了个口子,继续供那些富商贵人渡船取乐。

结果被贼匪抓住了此处档口,借此潜入江上,百官贵人们出巡的宝船遇袭,那些花船自然而然也被劫了个干净,上面的客人船夫、舞女乐姬全被砍了个干净,据说官兵赶去时,江面上浮了一大片。

越说越可怖,阿秀忙让小闺女拿了果子去别处玩,这才又继续与婆婆说起此事,这时听见一声牛铃响,小书赶着牛车回来了。

“叔叔!”小闺女将果子丢在石磨上,不等牛车停下便立马冲上前,小书连忙停下,先一步跃下将小侄女抱起,又将特地为她准备的糖糕拿出来。

小闺女得到糖糕顿时喜笑颜开,忙从小书身下扭下来,转身去找祖母炫耀。

阿秀迎上前,小书正转身将车上的人接下来,此人乌发粗衣,瞧着年纪尚小,身姿娉婷,眉眼生得灵巧,让人看着便不由得生出几分疼惜。

“此番去可认得人了?”阿秀牵过小姑娘的手,极为亲昵地先拉进院子。

“去了,那些官爷还挺好说话,听说我们是江边经常给他们送鱼的燕家,又是去认尸的,便特地让人带我们去了义庄。”燕小书边说边卸下驮具,先将为母亲准备的草药取下,这才牵着牛去了牛圈,“听他们说,这些打捞出来的尸体,当场知晓身份的已经托人送走,送到义庄的那些,这几日基本都被家里人认走了,其他的不是被砍得看不清,便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外人。”

“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说是那会儿江面上乱成一团,等后面打捞出来已经被泡湿了,也分不清是谁的,偶有一些勉强看得清,正忙着验身呢。”

“那此回妹子去,可见到熟悉的人?”燕家阿秀问道,身边的小姑娘眼神迷茫,听见阿秀问起自己,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神色沮丧地摇了摇头。

“可怜的孩子,”燕婆婆听完极为怜惜地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这可如何是好呀?”

“官爷们说能捞的都在义庄了,其他的要么顺着江水漂走,要么沉入水中,现在他们忙着查贼匪,实在没有时间腾出手去捞人。”燕小书将燕阿秀割草的背篓单手拿起去到牛圈,“那些江夫生怕还有贼匪游荡,而且这回也拿不了多少银财,说什么也不再入江,大概是,不会再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