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1 / 1)

隔着纱帽,看不清对面男子的神情,陈菱儿不知道容钰有没有生气,面对京都大名鼎鼎的“玉面修罗”,她心里其实还是忐忑的,但她更怕嫁给他。

容家不是好去处,上面有佛口蛇心的继婆母,下面有事事压容钰一头的二哥,大姑子又和离在家,容大人似乎也不喜爱容钰。

不光是容钰本人名声坏,光看这一大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嫁过去怕是要天天唱大戏。陈菱儿不求嫁个高门显贵之家,只求夫家安稳平顺,能让她好好度过后半生。

轻轻吸了一口气,陈菱儿继续道:“我知道公子也不想娶我,既然我们双方都不满意这桩婚事,何不拆了它?”

容钰却慢悠悠道:“你怎知我不想娶你?听闻五小姐绣艺一绝,一丝一线栩栩如生。如此贤良淑德,我为何不娶?”

这话可把陈菱儿吓了一跳,她在家中是庶女,常被头上几个嫡姐欺压,故而一直小心藏拙,不敢冒头。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她绣工好,容钰这个外男是如何得知?

陈菱儿心思百转,眸色惊惶,心道这人果然不可小觑,下意识有点后悔冒然来找容钰了。但她还有杀手锏,不怕容钰不答应。

她喝了口茶水,压下狂乱的心跳,轻声道:“万寿节当夜,我和春喜出府游玩,曾亲眼看见一戴面具的男子骑着马从御街驶出,怀中还有另一个男子。”

见容钰没说话,陈菱儿顿了顿,又道:“隔日嫡姐在家中闲谈,提起容三公子当夜提前退席,再未出现过。”

容钰垂眼沉默良久,轻笑了一声,“五小姐这是在威胁我?你这话说出去,可有人信?”

“没有!”陈菱儿解释,“我定会为公子保守秘密,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而我提出的交易筹码,则是另一件事。”

“说。”容钰淡淡道。

陈菱儿双手交握,犹豫片刻,道:“四年前,我姨娘曾得父亲恩典,带我回外家探亲,外家住在……城南的柳叶巷。”

听到这个地名,容钰蓦地抬眼,紧紧盯着陈菱儿。如果他没记错,白氏在嫁给容修永以后,就将她娘家人都带来了京都,如今就住在柳叶巷。

许是察觉到容钰的变化,陈菱儿更紧张了,慢慢呼了口气,低声道:“我与姨娘亲眼看见,白家人将一个魁梧男子送出门,在门前说着‘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之类的话。”

容钰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成拳,“四年前,五小姐多大年纪。”

陈菱儿回答,“十一岁。”

“五小姐记性倒是好,十一岁的事,连那二人说的什么话都记得住。”

陈菱儿道:“因为那魁梧男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贯穿到下巴,就像被劈开两半一样,我吓坏了,回去高烧了两天,姨娘也因此得父亲责罚,故而我印象深刻。”

容钰的气息猛然提起,眸中阴戾顿生。

四年前,容钰和杨氏去往扬州探望外祖,刚出京都没多远就被埋伏在山中的山匪劫了道。记忆中关于那场祸事的最后画面,便是那山匪头子举起长刀,狠狠向他双膝砍去。

而那山匪头子的脸上,便贯有一条如毒蛇般狰狞蜿蜒的长疤。

容钰闭了闭眼,舒出长长一口气,“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你若敢骗我半个字,我定饶不了你。”

“绝不会骗。”陈菱儿说得斩钉截铁,“只是若证明我说得是真的, 那”

“放心,我会亲自搅了这桩婚事,不让五小姐名声有损。”容钰声音平静,辨不出喜怒。

隐于纱帽后的陈菱儿抿唇笑了笑,此事巧就巧在只是双方长辈有意,但还未定亲,若是容钰闹起来毁了,也不算退亲。况且京都人人都知容钰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会更加同情她,而不会对她名声有碍。

“那便提前谢过容公子。”

容钰敲了敲轮椅,墨书便将披风重新给公子穿严实,推他转身出去。

“容公子!”陈菱儿叫住他,福身又是一礼,真诚道,“今日是菱儿唐突,并无冒犯公子之意,只是前两年姨娘去世后,家中再无人为我打算。而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我不得……不为自己挣个好前程。”

容钰微微侧脸,许是见陈菱儿年纪实在是小,又或是刚从人家那里得了些有用的线索,他说起话来倒多了一分真心。

“五小姐不必多言,这世道对女子不易,可越是不易越是要争,五小姐既有如此聪慧头脑,若只想着嫁个好夫婿岂不可惜了,何不把前程握在自己手里。”

陈菱儿微微瞪大眼睛,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导都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女人的一生注定是锁在后宅里的。

越是不易,越是要争……要把前程握在自己手里……

陈菱儿只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奇妙的东西,她悄悄掀开纱帽一角,抬眼望向那个背对着她离去的身影。

她只能瞧见那人的一片侧颜,门口渗进来的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是半边脸,也精致俊美到不似凡人。

真是比画册上还要好看……陈菱儿偷偷捂住乱跳的心口,面颊倏然红了。

卫京檀忙完公事,手下告诉他容钰回府了,他便急匆匆赶往主院儿。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出砸东西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容钰的怒吼,“滚出去!都滚出去!别来烦我!”

卫京檀脚步一顿,又以更快的速度推门进去,只见满屋皆是狼藉,地面到处都是碎裂的茶杯和花瓶,书画也都撕扯成碎片落在汤汤水水之中。

容钰还在砸,墨书在一旁拦着,急得不得了,“哥儿,哥儿,别砸了,小心伤着你自个儿!”

“滚开!”容钰说着又将桌面上的茶壶扔到地上去。

茶壶“啪”的一声碎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瓷片溅起,落在一双黑靴子上。

“王爷。”墨书叫了声。

卫京檀没看他,一双沉沉的墨瞳注视着容钰,“出去。”

“是。”墨书见他来了,心中下意识松了口气,低头出了门,并把门关好。

卫京檀越过那些狼藉,走到轮椅前,垂眸看着容钰,容钰手里还捏着一个茶杯,纤白的手背上鼓起一条条青色筋脉。

卫京檀强硬地掰开容钰的手,把茶杯扔了出去。然后一把将人抱起,容钰在他怀里挣扎,不断捶打他的胸口。

“滚啊!别碰我!”

卫京檀死死箍住容钰的腰,任他如何打骂也不松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容钰就拱起来推搡,用手、用拳头、用胳膊肘,甚至用脑袋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