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呵,那件事啊。的确是我见着了。上次不都说清楚了吗?怎么还问。”
花芜的眸光对上萧野,“爷爷,这件事我们兄弟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怎么清楚,上次您是跟谁说的呀?”
“不就是官府的人么,县爷,还有主簿,怎么你们不是么?”
张爷爷揉了揉眼睛,定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来者,“哟,挺俊俩小伙子,县里来的人可没你们这么俊的模样。”
花芜笑笑,“那爷爷,您能跟我们说说那日见到的那一幕吗?”
“行行行,就是那日,天还没亮呢,我去西罗岩拾干柴,我每天都去的,走着走着,就听到一阵‘霹雳吧啦’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来了野兽,就赶紧找了个岩洞,也不是个岩洞,就是岩石上的一个凹处躲了起来。”
张爷爷悠闲地躺在竹制的摇椅上,眉头忽地一皱,两眼一眯,挤出更深的皱纹来。
“等那声音靠近了,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野兽啊,分明是个人,因为害怕,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哼呲哼呲’的响声,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是在逃命啊。”
“那爷爷,您是怎么认出,那个逃命的人是村里的村民的?”
“那个人我认识啊,就是我们村里的赵钱,小山爹娘盖这房子的时候,他来帮过手,那小子啊,挺能干活,就是饭量也忒大了,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一干活一卖力就会发出那种‘哼呲’声。”
张小山的脸色变了变,添了一丝紧张。
花芜又问:“那您看见他脸了吗?”
“看见了啊!没看见我能胡说吗?”
花芜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爷爷,那时候天不是还没亮么?”
“嘿!我说的是我出去捡柴的时候天还没亮,可等赵钱跑过来,又突然对着我倒下去的时候,那时候啊,林里刚透出一点亮,就一点点亮,可我看得清楚。说出来你们都不信,那赵钱好端端地跑着,也不知怎么的就像前扑出去好一段,倒下来的时候,那脸色死灰死灰的,可我却看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倒下的。”
“爷爷,那个赵钱早就没在村子里了,两年前就被招走了,去年秋天回来过一次,跟那个招人的主事又回来把村里能干活的都给带走了,后来就没见过,您这个时间是今年开春,是在他走了以后,这对不上啊。”
小山忽然出来讲了一句,像是对他爷爷的所见所闻并不买账。
“臭小子!连你爷爷都不相信了。”
当初官府来问的时候,小山便提前叮嘱了爷爷,不让他说出看清那个人便是赵钱一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说是一个村民打扮的人。
事后,小山告诉爷爷,别再提起赵钱这个人了,以免被赵钱家人纠缠上。
爷爷虽然忘性大,但也一直没再提过赵钱这个名字,哪知道,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又提了起来。
小山觉得,有点不妙。
“爷爷,不如先说说那些鬼军吧?为什么说他们是鬼军,您到底看见了什么?”花芜道。
“赵钱死了之后,我眼看着他就从我眼底下突然消失了,我想啊,我也是一条腿迈进棺材板里的人了,好歹是个同村,就跟出去看看,只见一伙人骑着高头大马,个个生着鬼面獠牙,就奇了,一眨眼的功夫,那队人马也跟着全数消失了,这不是鬼军是什么?”
“鬼面獠牙?突然消失?”
张爷爷眯了花芜一眼,“哎呀你这小姑娘,听也听得不仔细,都说了那时候天有了一丝亮,你想啊,那是鬼军了,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鬼是不能见日的,所以太阳一出来他们自然是要消失的呀。”
“那您看到血了吗?”花芜问。
“你怎么知道!”张爷爷像是突然想起这茬,“我跟过去的时候,的确看到草丛里横着一滩血渍,我还特地闻了闻,是人血不错,只是,我实在没看到这赵钱身上的伤口啊,实在是奇怪。奇怪!”
这故事离奇,花芜却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气,这老者一会儿把她当小伙子,一会儿又认出她是个姑娘,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再说,如果他真的看到了杀戮村民之事,按理说,不过一介乡村老者,那些人既有本事杀人,又为什么没有顺道将老者灭口?
而是让其散播“鬼军弑杀村民”的流言,制造恐慌呢?
花芜看了眼日头,此时已近正午,日光金灿灿的一片,叫人无法完全睁开眼,“爷爷,那您还记得你躲过的岩壁凹处,还有鬼军出现的位置吗?”
张爷爷勾了一眼花芜,“我记得,我怎么不记得,这三十年来,只要不下雨,我天天上山捡干柴,现在啊,是走不动咯。”
张爷爷撩起裤管,露出肿胀的右腿。
小山解释道:“我爷爷今年春末患上了痹症,如今是无法上山了。”
花芜有些失落,她很想亲自去看一看张爷爷口中鬼军出没的地方。
小山示意他们跟着往外走,花芜和萧野跟上,院子里的张爷爷仿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再次安安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二位哥哥,我知道爷爷说的那处所在,只是……”小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周知县让我们一家子都别再上山了,我只能偷偷带着你们去,这就有点……”
萧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手给了他五两银子,也不敢多给,怕这家人惹祸上身,“让你担风险了。”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小山紧紧握着银子,感激地朝萧野鞠躬。
“现在方便去吗?”萧野问。
“方便方便,咱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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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山带着他们去到的那处岩壁正在西罗岩的半山腰上,却因为通往该地的地势陡峻而鲜有人迹到焉。
“哥哥们看,就是那处凹洞。”
花芜和萧野顺着小山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岩壁底端有一处浅浅的凹穴,仅有一人高,前方又有一点草丛和矮木,人藏在里头,恰好能够遮住身形的七八分。
“那你知道,当日鬼军出现在哪个方向,而赵钱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吗?”
“那。”小山将手指向东方,“鬼军和赵钱都是从那里来的。出事之后,爷爷便染上了痹症,带我上山,指导我如何上这条山路,后来也将那日见到的事情同我说了一遍,我都记得。”
小山将他们带到岩壁凹处,又返身跳回树林里,“就是这儿,我爷爷说的,赵钱就死在这里,还有那里,鬼军便是出现在那里。随后他们就一起消失了。”
花芜弯身蹲进岩洞里,看向小山所指的那两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