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入冬,屋里点了炭盆,扫洒的人换洗时,不小心将金枝的床铺上烧了几个窟窿。福六一听就皱起眉,金枝却无所谓,她又不缺那一套被褥的。

于是风波顿时过去,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

直到回屋,她屋里的人才把半张残纸递给她,说:”适才没发现,刚刚在床下捡到的。也不小心烧了?可别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金枝下意识地就展开了看,见上头残存几个字:晚七……方公馆后院东……等……

她这才想起,是了,是那封信。她这个月忙着上学,可太忙了,都忘了它。

虽然就剩这么些,她也看出了其中含义,方先生约她见面。晚上七时,大概在后院东面,他等她。

可是隔了这么久,她才看到,谁知道是哪一日的七时呢?早过了吧,他早走了。

罢了,她早就想好了。她不能再同他见面。就当这后半封信,也烧去了罢。

转眼,第一场雪就来了。

整个城中被铺成白皑皑一片。这一天,方茴遇到两件事,都挺稀罕。

第一件,是方英给她挂了电话。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

她们姐弟自小不合,见面都一个不搭理一个,或一个逮着机会讽刺另一个,只有听小妈电话来转说方英近况的。更奇的是,方英约她下周末到百乐剧院,看什么冬日特别演出。

若是以往,方茴自然拒绝;可她确实许久没有提起兴趣出门了,又有些意动。何况方英知道她做了姨太太,不仅知道,他还挂靠着她姨太太的身份,想必说不出让她尴尬的话。

于是约定下周六晚六时,剧院门口见。

第二件,是陈妈竟然带着她的小女儿来了,央方茴一道教她识字。说是这小女儿自小爱读书,和她另两个出嫁的女儿不一样,原本她也觉得女子读书无用,可这一月来,日日见阿宝阿珍,同方茴一起读书、有模有样的,她就忍不住想起这小女儿来。因为是女孩儿,村里私塾不收,那些女学校呢,又读不起。

方茴这才知道,这小女孩已向阿珍问字许久了,好容易才求得她娘来和太太说。陈妈很不好意思,她前些时候还说阿珍,现在自己也效仿了,便提出不要工钱。方茴自然不许,她教两个是教,教三个也是教,对她而言,本不是麻烦。

齐郝这几日都去了领城,傍晚挂了一个电话给她。

他说他那里还没有下雪,问方茴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方茴就把今日的两件事都与他说了。他没多惊讶,说周六会叫福六接送她,省得家太偏、没有黄包车拉。

说到教识字的事,他倒有些好笑:“你小时候也不是个肯踏实念书的,要不是生气福六读的比你好,今日你还怎么教别人?周六见福六,别忘和他道谢。”

方茴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了。他净记得她五六岁的那些损事,怎么不说她后来法文英文说得有多好?

若是婚约顺利,她应该和胡先在欧洲游历、在法国长居呢,还在这里给他做姨太太?

但她没法说。可惜嘛,就是可惜,婚约不顺利。

不仅如此,她从前身边那些男人,胡先、布莱恩、陈、戴高乐先生,竟没有一个在她落难时不离不弃的。

最终帮了她的,只有齐郝。那个她决定要甩得远远的齐郝。

方茴:走上乡村女教师之路

想对评论cn控(不守男德几把骨折)说:谢谢阅读,谢谢批评,考虑过后,不打算改,去你妈的,不欠你嘿。

第0021章 怎么这么乱呢

这一日,雪下得尤其大。

齐太太说:“雪这样大,郝儿,就不要带金枝出门了吧。”

齐郝给他娘乘了碗汤,看了一眼对面吸灌汤包的金枝。她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又熬夜写题了,垂着脑袋,甚至都没听到齐太太提她。

福六也一桌吃饭,他在桌下踢了一下金枝,嘴上却也说:“是啊,爷,今日车不好走,何必再到学校绕一趟?外头怪冷的。”

金枝被踢了,抬起头来,齐郝问她:“你想休息一天吗?”

金枝想起昨日终于有个同她搭话的同学,黄小姐,还约了今日一起做绘画作业,便有些犹豫。

福六朝她努嘴:“你们是室外绘画,外头这样冷,今日也做不成。”

齐郝慢条斯理地喝粥,倒是齐太太先说:“是吗金枝?是在室外吗?”

金枝点点头,觉得福六说的对,便和齐郝说:“那我今日不去了。”

齐郝说,行。和福六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昨日傍晚回来,路过后院,怎么总听见东边那扇门口有什么动静似的,是吧,福六?”

福六一愣,却有些犹豫,好半天才说:“许是什么猫儿狗儿的,我晚上去看看。”他看一眼金枝。

金枝没吃包子了,她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

福六落后了齐郝几步,转过身,像是和齐太太说话,眼睛却看着金枝:“您别亲自过去,虽野猫野狗可怜,恐怕抓伤您,我会确认的。”

齐太太说,晓得了。

福六走到车边,齐爷没进车,反而冒着雪,站在外边,见到他,了然地笑了一笑。

福六觉得耳朵发烧,唉,这怎么说呢,怎么这么乱呢。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才认识多久……

“爷,您自己说的,别馆那位才是太太。小金枝……我是说,这边这位,您分明当女儿一样养,我就是觉得……您要是介意……”

齐郝拍拍他:“我不介意,“他看向隔壁方别馆,“但是六子,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怎么想,而是金枝怎么想。”

福六也看过去,义愤填膺:“我就是看不上他。我真的,我打小儿就看不上他,脸上笑得跟谁都亲,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您不是也知道吗,他摆明了就是在骗小金枝,我不乐意!”

“你打算怎么办?”

“我早点儿回来,他要是又去那儿守着,我就叫人打他一顿。爷,您干脆告诉小金枝,叫她别去后院吧?她最怕你了,准听你的。”

齐郝说:“你记得当年,我和我爹说要娶茴茴,他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