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豪华气派来形容前面的城堡不太准确,可以说是古老,庄严,不知是经历了岁月的沉淀还是建筑设计就是这样,她细细瞧着,斑驳的墙壁上生长着绿色的苔痕,明明是初春,但是墙壁和阳台栏杆上还挂着碧绿的爬山虎和五颜六色的牵牛花。

她今天穿得很隆重,裙摆又大又彭,下车的时候只能让江浔搀扶着她,与其说是礼服,不如说更像婚纱,通体雪白,上半身股线法蕾古典优雅凸显着她优美的曲线,裙身轻盈蓬松,风一吹,飘逸灵动宛若正在散开的蒲公英,至于发型和妆容自然是专业的化妆师造型师设计。她本来就漂亮,稍作打扮就会拥有不一样的美感,精致的服装饰品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长吉还来不及适应今天的装扮就被院内的景象给震惊了,她小心翼翼的蹲下看着含苞待放的花朵,轻柔地抚摸着花瓣,触感如丝绒一样,上面还凝结着细小露珠,随着她的抚摸的动作从花瓣上利落地滚了下来。

“喜欢吗?”

“这得花很多钱吧……”

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相比较花钱,他现在更在乎的是不是她喜欢。

“它们的价值就是让你喜欢。”

长吉沉默不语,只是觉得好可惜,可惜玫瑰在冬日里受摧残,又觉得花这么多钱只为了这一刻有些铺张浪费,她长这么大早就将节俭刻在了骨子里,幼时拮据的生活和母亲的辛苦让她对钱早早地有了概念,她很懂事,懂事到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关节娃娃,即使她很喜欢,不想拥有,但是因为价格也就将那份喜欢隐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即便后来有了娃娃,她也舍不得玩儿,生怕把她弄脏弄坏,那时候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换免费的漂亮盒子,将娃娃给裱起来,拿出来摸摸再放进去。

她在疼惜,疼惜玫瑰,疼惜钱财,长时间的相处,长吉的情绪对于江浔来讲很是珍贵,看到她的情绪在微不足道的地方上实在是浪费。

两人进入一楼,屋内和屋外的古老完全不同,屋里极尽奢华,花卉,宝石等工艺品不必说,最引人注目的是堂内中心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花开得正盛,树上站立着一对儿雪白的鸟儿,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他们,歪歪扭扭粗壮的枝干上挂着红色的丝带,上面隐隐约约似乎有着黑色的毛笔字,长吉想看清楚一些,她往前走了几步,脚底柔软的触感让她低头一愣,她一开始以为是绿色的地毯,仔细地看才发现是细嫩的青草,一根根一片片编织成草毯,草地间细细碎碎地点缀着漂亮的小花。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相悖的季节,不合时宜的时间,长吉现在不亚于童话中在森林里迷路遇到糖果屋的小女孩儿。

外面的世界灰扑扑雾蒙蒙,可是在他这里却编制了一个童话的花海给她,说不惊喜是假的。

第0206章206再见

看着沉迷于美景的长吉,江浔的眉梢微微上扬,尽管知道她离开这里的决心,但是内心依旧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满足,丝毫没有意识到嘴角向上牵了下,随后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那棵树下走去。

樱花树下摆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

沈煜,夏执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弹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夏执野,艺术天赋极高。

所以无论她选谁,只要在她面前弹琴,或是听到琴声,他们短暂的生活并不纯粹,多多少少会缠绕着他的影子。

她不会属于单独的一个人。

江浔捏了捏她的手,感受着指尖的柔软,轻声问道:“你会弹琴吗?”

长吉摇了摇头,从小到大,她没什么兴趣爱好,最多也就学过几年画画,至于钢琴之前那个人教过她,但也仅仅是学了一点儿皮毛而已,知道音极,音组,看的谱子可以慢吞吞地弹一首小星星,但也谈不上会。

“我来教你。”

“嗯?”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江浔主动带她走了过去,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带着她抚摸琴键,告诉她基础的钢琴知识,教她音乐节拍和认识和弦,她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的人在等她,鼻尖是萦绕的是他身上的香味儿,琴声就像一颗一颗细碎的石子被顽皮的小孩儿扔进本就不平静的湖泊,一下一下让她的心弦绷紧。

她要逃走,不能失败。

一个接着一个错误的音节都在宣示着长吉内心的不安,江浔自然明白。

或许是她的不安传染了自己,自己的心也跟着烦躁起来,局已经布好了,只要放她走就好了,可是为什么心里仿佛有种隐隐要冲出理智的力量想要让他将这个计划推翻重新来过。他在纠结是按照原计划放她暂时离开,还是牢牢地攥紧她,抓牢她。

太难了,这是有史以来最难的选择题。

江浔侧目看向长吉,少女微微皱着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忧虑,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好像从他认识她以来,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的人生不顺遂,可是还要接受来自他们加注的痛苦和磨难。

江浔漆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或许她的人生不该这样,性格也不应如此懦弱,如果她的家世和自己一样,那么她就可以接受上等的教育,爱好,艺术……

换句话说,如果,如果她是自己的孩子,他会把她打扮保护成世界上最闪耀珍贵的样子,而不是灰扑扑地在餐桌上,被别人挑来挑去,摆弄不定。

他忽然痛恨起来,痛恨长吉的母亲懦弱无能保护不了女儿,也痛恨沈长遇,明明有能力却只想着夺走弟弟的妻子,丝毫不在乎侄女儿的生活。当然,他也开始痛恨带给她伤害的那些人,包括自己的亲弟弟。

痛恨的思绪在自己的心头一闪而过,他开始惊讶了,哄女孩子开心,约会,甚至为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女人打抱不平,这还是第一次,或许这就是喜欢吧,他承认喜欢长吉。

在江浔手把手的教导下,两人一起弹了一首【LuvLetter】。

长吉不会,艰难地跟着他弹了几下后便彻底放弃,只能让他代替自己演奏一首不完全属于自己的歌曲。

悠扬空灵的琴声,不知为何她的心情有些沉重,甚至是难过,眼眶也不知为何有些湿,长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江浔,他一脸凝重,眼眸一眨不眨地目视着前方,薄唇紧抿牵扯着嘴角向下,看起来严肃了许多。

他知道吧,肯定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明里暗里地在与自己做道别,只是没有阻止她。

“谢谢。”

又轻又小的道谢声消散在琴声里,对方无动于衷。

他应该是没有听到,长吉想,她慢慢地低头看着他那洁白双修长的手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漂亮极了。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缕晚霞仿佛即将燃尽的火焰,猩红中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血红和杂黑,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裙摆上染成一片血红,少女晶莹透亮的眼泪控制不住滴落在他正在弹琴的手背上,炙热的滚烫让他手指一顿,让这首原本应该完美的曲子有了一丝瑕疵。

江浔没有说话,反而是闭目认真地弹着曲子,在巨大的樱花树下,两人相互依偎着,樱花一片片地落在两人的头发,肩膀,钢琴。

曲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走之前,和我跳支舞吧。”

长吉瞳孔有一瞬间紧缩,他果然知道。

所有的谎言和隐瞒在这一刻都被他的一句话戳穿,即使早有预料可事实摆在眼前的瞬间她依旧会惊慌无措,长吉从江浔身上下来,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江浔站起来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单膝跪地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了一下:“沈长吉小姐,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

他说得认真,漆黑的瞳孔里是深夜深不可测的海,隐藏着汹涌澎湃的力量,每次与他对视,她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被卷入他的世界,那个充满骄傲和压迫的世界。

“好的,我愿意。”

江浔笑着看着她,左脸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这句我愿意,就像是求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