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见到了，妈妈永远不会抛下你的……”余烟也是被关在监狱里，长吉的呐喊在她耳里就变了一个味道，为了安抚她担忧的身心，余烟紧紧地抱着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幼时哄睡一样哼着调。

对于长吉来讲，母亲的怀抱是最镇定安抚人心的安全港，她贪婪地依偎在这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未来三个月，她会何去何从？他们是否真的会腻了而放过她？还是说，她最终会变成一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是能帮她？谁又能救她？她又怎么能再连累其他无辜的人？那时候，自己的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忽然无比地庆幸，庆幸沈长遇爱她的母亲。

长吉抬起头，看着余烟的下巴，她张了张嘴，对不起三个字还是堵塞在喉咙里，是她的错，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妈妈。”长吉颤栗着声音，挣扎许久，她说出了陆衍提前为她准备的说辞。

第0130章130相见

长吉从小就听话省心，因此余烟一向都尊重女儿的决定，可是血缘是一种神奇的羁绊，比如现在，她的心莫名地慌了起来，她开始犹豫了。

她知道自己文化低，在很多学习的地方帮不上女儿什么忙，但也听过很多有条件的人家送女儿去留学，深造。

她倒不是怕花费，这么多年来，她也攒了不少积蓄，只是国外不比国内，如果有什么急事，怕是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很想出国吗？”

长吉对上了母亲那双担忧关切的眼睛，“想”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张着嘴，唇止不住地抖。

“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实在想去，问问你大伯好吗？”余烟眼含热泪，她从未见过女儿这副模样，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呆呆愣愣，没有一点儿神气。

从小，沈长遇在她心里懂得多，有文化，无所不能，曾几何时，她也想象沈长遇一样考上大学，追逐他的步伐，只可惜天命弄人，一步错，步步错。

长吉从未感到如此疲惫，她仿佛乘坐着一叶小舟，在湍急的河流里摇摇晃晃，未知的恐惧和内心强烈的担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真的要独自面对一群豺狼虎豹？要被他们撕碎吞入口腹？

好累好累，长吉不愿再去想，只好疲惫地躺在余烟的怀里，她堪堪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妈妈，堂哥她怎么了……”

听了这话，余烟手一抖，虽说自己并没有推沈佳喜，可说到底自己就在现场，沈煜那孩子对自己和长吉也很尊敬，她很难想象经过这件事，他会不会责怪自己，连累长吉与他之间的情感。

余烟抚摸吸了一口气：“你大伯说，他在他母亲的葬礼上打了人，对方伤得很重，缝了好几针，场面很混乱，后来就听说他有遗传的先天性精神病，要接受治疗……”

“你要看看他吗？毕竟是你堂哥，他对你很好的。”

是啊，毕竟是自己堂哥，从小到大无法自拔爱着的堂哥，可是若是真的要一件一件事情掰扯，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谁有错在先？长吉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防止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可是就算真的找出一堆他不值得自己爱的证据？那又如何呢？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些念头可以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可唯独，事实就是事实，爱不会改变。

她当然，当然要见他，哪怕他会恨自己，她也要远远地看看他，看看自己曾经的太阳。

下午三点，长吉坐着车去了医院，冬天的医院更为萧瑟，高大的树干光秃秃的，在狂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像是童话中吃人的恶魔。

沈家的私立医院，长吉并不陌生。还是他带自己来的，尽管那时候是带自己来避孕。

长吉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煜，只能祈求沈长遇让她在沈煜休息的时候偷偷地看一眼，一眼就好，哪怕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她也做不了什么，可是她就想看看他，毕竟未来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浮萍，漂浮不定，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仆人将她领进内室，给她递了一杯热水，让她静静等待，说等沈煜休息熟睡的时候就会带她过去。

“他很严重吗？”

仆人摇了摇头，不予作答匆匆地就离开了。

摇头？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她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坐在沙发上，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去了两趟厕所，甚至天渐渐黑了，让她等待的仆人也没有回来，不仅如此，整个一楼连一个人都没有。

黑暗，一个人，或许是因为被囚禁的缘故，她对这种环境感到不安，长吉不由自主地颤栗的起来，大声地叫了几遍，依旧没有人出来，她转身望向上边，猛然，一个呆滞，与楼上的那个人无声的对望着。

他穿着病号服，站在扶栏前，低着头，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猛然看到他的样子，长吉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哪里站了多久？一直在盯着她？

可是很快，她开始震惊了，震惊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他瘦得离谱，脸色苍白，那两只眼睛是黑森森的一片，没有一点儿鲜活的气息，整个人几乎是被阴郁拼凑出来的。

距离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死气沉沉，甚至看不出一点儿喜怒哀乐，情感……长吉不忍看他的脸，可是她好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能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热泪滚滚落下，她后退了两步，可又不自觉地上前，长吉捂着脸，将头狠狠地垂下，浑身止不住地痉挛发抖。

“同情我？”

上面的人忽然说话了，他咧嘴笑着，声音沙哑，神色似乎带着一点儿自嘲，说完这句话，他的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沈煜转过身，不再看她，阔步离开。

她没有同情他，只是心疼他，心疼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长吉看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该不该跟上他的步伐，踌躇了许久，最终她还是跟了上去。

有加更，晚一些。

第0131章131回忆

沈煜认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一切，言语，动作，情绪，外祖父交给他的工作，以及自己投资的产业……

他都有十足的把握，他相信他就是天选的完美继承人，他就是有这个能力。

可是现在的他，母亲去世，被人抛弃，就连沈家的那几个蠢货都能明里暗里地踩他一脚，像一只落水的狗，前前后后被多少人看笑话？是谁的错？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沈煜看着这间被自己砸的破烂的阁楼，倒塌杂乱的书架，一张张沾染颜料的相片碎纸，破碎的花瓶，被踩的已经蔫儿死的鲜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荒诞，他怎么可以来这种破败脏乱的地方？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不能接近不完美，不干净的东西，可是，沈煜并不觉得是自己哪里做错，但是肯定的是，有一部分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沈煜疲惫地躺在碎纸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她错了，她不应该不接自己电话，不应该躲着自己，更不应该不爱自己，把自己抛下，独留自己一个人……沈煜将胳膊搭在眼眶上，喉结上下滑动，整个阁楼忽然寂静下来，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猛然，他坐了起来，漆黑的眼睛里涌现出越来越浓的仇恨，闪烁着如野兽般复仇的磷光。

不对，不是她的错，她怎么会错呢？她那么的柔顺，乖巧，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怎么可能会突然不爱呢？

为什么会不爱呢？

沈煜看着桌子上那一个唯一完整的花瓶，青白色的细颈花瓶，瓶身上雕刻着两朵纠缠不休的带刺儿玫瑰。他忽然笑了起来，对啊，怎么会没想到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江为的错，是这个畜生暗算了自己，只有他才会有那研制的产乳药，所以，是他挑拨离间，他和长吉之间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沈煜起身，拿起那个花瓶，细细地端详，那个女人死了，外祖父肯定不愿意再多看他几眼，手里的权力，资源也会慢慢被分散，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事已至此，他凭什么让江为过得这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