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顶头上司是已经花甲之年的三品通政使费擎,明眼人都能看到,只要盛谦做出功绩,三品通政司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盛谦这个朝中新贵,京城百官是早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终于是调任京城,可谓是炙手可热,连带的林悦这个夫人,刚到京城一个月就已经收了不少的拜帖和请柬。
毕竟盛大人有个招财的妻子也是随着盛谦名声越大,大家知道的越多。
可以说盛谦有如今,他自己的能力只占四成,剩余六成有两成是皇帝看中,还有四成在林悦以及林悦父母身上。
很显然,盛谦从没有掩藏自己是靠妻子以及岳父母才有今天的事情,早早的就把自己是赘婿的事情披露出去,在以往述职和汇报的折子上,他也没少提及林悦的付出,而林悦卖给商司的方子也有不少,皇帝对林悦的感官也很不错。
所以盛谦刚任职五品知州的时候,都没让他请封林悦,皇帝的诰命敕封圣旨,就随着诰命服等一系列赏赐赐了下来,从此之后,林悦也是有俸禄的人了。
如今调任四品,林悦的诰命也随之涨了一级,甚至,在知道李青禾的倾颜阁解决了那么多人的生计之后,皇帝破例给李青禾也封了诰命,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历来只有官员的母亲,妻子才能得封诰命,这还是第一次封官员岳母的,林三柱虽然羡慕,但妻子,女儿有此殊荣他已经很高兴,满足了。
盛谦这边进入通政司并不顺畅,因为他挡了别人的路,通政司右通政,大魏以左为尊,这位右通政进入通政司已经三年,本以为左通政调任,自己能顺理成章升任左位,却不想盛谦空降,朝中还都盛传,通政使的位置就是给他准备的。
他哪里甘心,就算盛谦在任上做出了丰功伟绩,甚至因为他成立了一个新的州府,可那也不能抹掉他的功劳啊。
于是他带着衙门内的官吏把盛谦排除在外围,不让他接触通政司内务。
却不想通政使看出了皇帝对盛谦的厚望,他人老成精,直接三不五时的请假,还把自己信任的人手交给了他,只为了留一丝香火情,万一自己以后有事,还能请他出手帮忙。
通政使的釜底抽薪,让右通政的排挤成了空谈,笑话,盛谦接受了上司的人情,当即成了通政司的掌权人。
盛谦官运真的好啊,一瞌睡了枕头就来了。
通政司门口的登闻鼓被敲响,二十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百姓蓬头垢面的从鲁西北之地赶来告御状,为了一件事,一件早在盛谦还是县令时就处理过的案件。
举人占地案。
鲁西北是平原,那里的土地连成片,地块大,一直都是大魏的产粮重地。
而山东又是孔孟故乡,当地有不少豪绅士族,其旁支在主支的帮助下出了不少的举人,这些人进士无望后便在当地教学,因着有举人功名,可免五百亩地的税收,不少人便将自己名下的土地放到举人名下避税,每年给举人抽成,比交税能少不少。
二三十年间都相安无事,问题就出在,当地有个举人去世了,是意外猝死的,举人有三个儿子,他们知道自己父亲名下的田地有泰半都是乡亲百姓的,却不愿还给他们。
只因父亲死后举人功名收回,他们只能吃老本,所以便一狠心占了那些百姓的田地,反正地契上是他们的名字,便是告上官府也是他们的田地。
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当地大族的旁支,这些百姓在举人丧事上还尽心尽力的帮忙,结果丧事结束以后,一众人准备把这事解决的时候,人家三兄弟默默分家把田地分了。
“什么叫你们分家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们拿回我们的田地,田地在你们手上,怎么会跟你们没有关系。”
“你都说了田地在我们手上,怎么会是你们的田地呢?”
“啥意思?你们想要强占?我们可是签了字据的?你们家脸不要了吗?”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们家没有你们的田地。”
这五百亩地可不是一家两家,那是几十户人家的命根子,这些人在闹过之后发觉他们真的是脸不要了就是要霸占他们的地,直接搞上了衙门,却不想衙门早就收了好处,又念着他们是当地大户旁支,便糊弄了过去。
这些人见县衙不管便不管不顾去了府城,殊不知府城是人家本家大本营,且民告官要先打二十板子,有些人挨了板子就废了。
几十户农户一半起了退意,另一半索性咬牙拼命,带上家当充当流民,一路翻山越水的上了京城告御状。
正巧就碰上了盛谦坐上左通政急需一件能让他坐稳位子的案件敲山震虎,把通政司的属官征服,好让他们配合自己做事。
这些人的到来就正好成了盛谦升职路上的踏板,他给他们办事,拿回田产,顺带震慑手下那些有小心思的人。
第二百零六章:挂田案
盛谦命人带上这十余人上堂,见了这些人他心里便有了数,只怕他们被占的田不是少数。
细问之后才知,这十五人,最少的挂田也有十亩,多的更是有二十亩,光是这十几人便被占了二百多亩地,有的是家里的田全都挂在了举人名下,有的则是还留有三五亩。
这地是庄稼户的命根子,他们一家十几口全指望着田地产出生活,这是一家几代人挣命似的存下的家底,这一遭就全都成了泡影,一家人难道都是去喝西北风吗?
盛谦看过字据后缓声道:“你们知道挂田避税是触犯大魏律法的吗?”
十几人面面相觑低声道:“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做,我们以为是可以的。”
“朝廷的田税已经比前朝轻了很多了,若是天底下农户地主耕读之家所有人都如你们这般,那朝廷田税改如何收取,田税收不上来,若是有个天灾人祸,朝廷赈灾有靠什么?
你们今日挂田避税,举人侵占你们的田地,一切都不过是因果循环,你们可知罪?
“大人,草民知罪,以后再不敢挂田避税,一定按时足量交税,我们愿意接受惩罚,只要能拿回我们的田地,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盛谦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带着这十几人的字据进了皇宫面圣。
萧元启在勤政殿见了盛谦,对这个给大魏商司注入灵魂的臣子,他十分优待:“盛卿来了,有何事禀报啊?”
盛谦弯腰施礼语气严肃:“皇上,臣这次可能要给您带来一个难题了。”
萧元启微怔:“难题?你嘴里的难题恐怕真是难题了,说来听听。”说着对着一侧的总管太监挥了挥手,大监立马带着宫人退出去,由他守在殿门前。
盛谦打好腹稿朗声道:“皇上请看这十几张字据,之后,臣斗胆,请皇上审查户部,这些年田税收取账册。”
萧元启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事关田税?”
他走了下来,看着这十几张已经发黄发皱的字据:“这是···”
“这是民间百姓将自家田产挂在有举人功名的人之下,为图避税,前几天,通政司门口有十几人敲响了登闻鼓,这些人都是挂田在举人名下,举人年老逝世,他们的儿子不愿还田,侵占了田产,这些人在当地投告无门,有的被打了板子废了,这些人是避过城池,一路流窜而来的。”
萧元启盯着这些字据声音干涩:“爱卿想如何处理。”
“皇上可曾想过,三年一次的乡试出了多少举人,挂田一事绝不是个例,皇上只需要审查户部田税征收的问题,就知道大魏每年收上来的田税,和登记在册的田地亩数相差恐怕百倍不止。”
萧元启在殿内踱步,很久之后他才道:“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的,京城,朝廷,皇室,勋贵,世家,牵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