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在无尽的苦涩中低垂眉眼:“好,都听你的。”

他温暖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着,王十六觉得安心?,微微闭着眼,听见他低沉的语声?:“我?已经向李节帅告病还乡,以后都会陪着你。”

“哥哥,”阳光这么?暖,他也是,王十六在无尽的欢喜中仰头,吻他的唇,“哥哥。”

***

长?安,裴府。

成德的情报刚刚送来,短短一行字:军师向李节帅告假,去向不明。

裴恕无声?无息,勾起唇角。

很好。

第52章 第 52 章 去找她

半个月来收到?成德的情报十几?封, 按着顺序依次排列,裴恕细细推演。

半个月前她跳下悬崖,他的人搜索了?方圆百里, 地面没有,水里也没有。

若只是她一个人, 或许有可能, 但周青也跳了?下去, 两个大活人一齐消失, 概率太?低。

雪地上?留的深坑, 他之后试验过,若是与她身高体?重差不多的人从相同高度跳下,留下的坑比现有的要深,更不用说周青一个成年?男子,只可能更深。

他一直让人盯着军师府, 结果府中毫无异样,军师却?凭空消失, 隔了?这?么久, 才传出来军师告病还乡的事。

她一直都怀疑, 军师是薛临。

薛临曾相助黄靖守城,黄靖评价他文韬武略, 足智多谋, 薛临有能力安排这?一切。若薛临就?是军师,那么以他对李孝忠的影响, 也有足够的便利安排这?一切。军师的消失,就?是他与此事有关系的最直接证明。

她没有死,只怕现在,正跟薛临在一起。

很好?。这?个局, 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一张张将情报展平,点燃,裴恕拿起布巾,细细擦干净手上?沾染的灰烬。

很好?,他一次次将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在她面前,他一次次近乎乞求,要她不要死,她却?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让他眼睁睁目睹她的“死”。

他的痛苦、自责,那几?乎要杀死他的,强烈的无力感?,她统统都不在乎。

“九郎。”

门外有人唤,裴恕皱了?眉,是母亲的声音。母亲怎么回来了??

开门一看,果然是杨元清,道袍道冠,带着担忧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九郎,你的伤好?些了?吗?”

裴恕顿了?顿。返京之后,他去过终南山问候母亲,但并没有提起受伤的事。那么,就?只能是陶氏说的,陶氏除夕那日?去过终南山。上?前扶住杨元清:“早已好?了?,母亲不必担心。”

“让我看看。”杨元清掩了?门。

裴恕不想给她看,但她神色坚持,他也只得背转身,将外袍稍稍解开一点,转过身来。

杨元清看见左边胸膛微露出一点包扎的痕迹,但比这?个更让她触目惊心的是,他竟然瘦了?那么多。锁骨突出来,显出清晰的骨骼轮廓,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感?觉。他正当壮年?,冬月里辞别她前往魏博时神采奕奕,绝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上?次他如此憔悴,还是裴贞去世的时候。半年?之内两次承受离殇,便是冷静如他,也难以承受。杨元清心里沉甸甸的,温声道:“九郎,世事无常,还当放宽心怀。”

裴恕知道她不曾说出的意思,她也以为,王十六死了?,可笑,世上?所有的人,都被骗过了?。“她没有死。”

杨元清早听?陶氏说过,他如今绝听?不得别人提起王十六之死,无论多少证据摆在面前也不肯承认。素来冷静理智的儿子变成这?个模样,杨元清又是意外又是心疼,也只得顺着他说道:“那你更当放宽心怀,养好?身体?,才好?继续去寻她。”

哪有什么世事无常,他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她一手策划。裴恕低着眉,听?见杨元清又道:“九郎,无论如何,药要吃,三餐也要正常,万一你累垮了?,谁来寻王家小娘子呢?”

她现在,需要他寻吗?裴恕背转身,系好?衣带,整好?衣衫。陶氏是担忧他的身体?,所以才去找母亲过来劝解。他自小遭逢家变,亲情缘薄,陶氏原是不相干之人,却?也能为他百般筹划。唯有她。

他生平第?一次动情,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百般退让,推翻所有原则,剖肝沥胆对待的人,一次次骗他,欺他,玩弄他。

起身:“时辰不早了?,我派人送母亲回去。”

母亲说得对,他该去找她了?。她欠他的账,该偿还了?。

杨元清放心不下,又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也只得随他出来,登车之时,他跟在车边,忽地说道:“这?些天我可能还要外出一趟,到?时候就?不面辞母亲了?。”

是去找王十六吗?杨元清看着他苍白的脸,叹一口气:“九郎,一定?要保重身体?。”

“儿听?命。”裴恕躬身作别,余光瞥见远处楼阁上?,一人忽地缩了?回去。

是除夕那天,跟踪陶氏的男人。这?些天依旧在附近窥探。

车子向坊外行去,裴恕唤过郭俭:“收网。”

这?些天他按兵不动,为的是摸清那人的落脚之处和同伙,眼下诸事清楚,该收网了?。

若他没有猜错,那个人,是薛临派来的。

***

一更鼓响时,薛临还没有回来,王十六心急如焚。

他已经出去好?一阵子了?,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为什么还不见影子?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又躲起来,不肯见她了??

恐惧死死掐住,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王十六胡乱拽了件衣服出门,侍婢连忙上?前阻拦:“郎君一会儿就?回来,娘子有什么事吩咐奴去做吧。”

这?样子,越发像是有事瞒着她。王十六越来越怕,一言不发只管往外走,坠崖的伤势还不曾全好?,躺了?半个多月头一次下床,每一步路都走得艰难,王十六扶着墙,看见厢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薛临修长的身影,让她恐慌的心慢慢落下来,长长吐一口气。

薛临没有走,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消失了?吧?扶着墙慢慢走到?厢房,正要叫他,忽地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药配成的话,能支撑多久?”

“多的不敢说,半年?时间,老夫总是有把握的。”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