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存中应了?一声,拍马向裴恕冲去,王焕放下心来,他?却突然?拨马回头,一刀向他?劈下。
事情来得突然?,王焕躲避不及,胳膊上立刻血流如注,大喝一声举刀:“逆子,找死!”
重重一刀劈过去,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猛将?,王存中抵挡不住,虎口震裂出血,身旁亲兵抢上去与王焕对?战,王焕杀得性起,一刀一个,硬生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一时竟无人能敌,眼?看就要冲出包围,斜刺里忽地?一个人向他?跑过来,竟是王十六。
王焕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过,横刀架上她的脖子:“裴恕,立刻让你的人让开路,否则我杀了?她!”
裴恕拍马冲过来。生平绝不会?为私事妨碍公事,此时紧紧攥着缰绳,直攥到骨节都泛着白:“王焕,我可以?做你的人质,你放了?她!”
他?总有办法脱身,他?是天子使臣,王焕未必敢杀他?。总之?换下她,他?会?想出办法的。
王焕啐一口带血的唾沫:“放屁!你当我傻吗?”
“阿耶,”忽地?听?见王十六幽幽的语声,“你不是一直怀疑,棺材里放的,不是阿娘吗?”
王焕心里突地?一跳,她忽地?向他?刀刃上撞过来:“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阿娘在哪里了?。”
电光石火间,王焕急急收刀,心口上突地?一疼,她手里竟藏着把匕首,狠狠插在他?心口。
血喷出来,王焕长叫一声,再顾不得别的,一刀向她劈下。她没有躲,依旧握着匕首向他?心口捅,王焕突然?有个错觉,她想与他?同归于尽,她为什么这么恨他??
“娘子!”周青高叫着飞扑过来。
“观潮!”裴恕来得比他?更快,抢在刀落下之?前?,抱住王十六。
那一刀,劈在他?心口上。王十六看见他?的血飞溅着,像永年城破那个日暮,刀锋从前?心落下,跟薛临的伤处,一模一样。“哥哥。”在恍惚中抱住他?,你来接我了?吗?
“节帅快走!”陈奇带着几个亲兵冲过来,拼死挡住追兵,护着王焕杀开血路,向北逃窜。
血流得太多,裴恕觉得有些冷,眼?睛睁不开,带着叹息,摸了?摸王十六的脸:“观潮,听?话些,别冒险了?。”
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个时辰后。
城中还在清理王焕的死忠,王十六守着裴恕,在城外驿站暂时安置。
淡淡的血腥气,还有外伤药膏的清苦气,汤药的苦涩味,混沌晦涩,填了?满屋,王十六默默看着裴恕。
他?还没醒,凤目闭着,长长的眉垂下来,安静的睡颜。
他?的伤,跟薛临在同个位置,连他?受伤的原因,都跟薛临一样。
心里突然?难过到极点,也空虚到了?极点,王十六挨着他?,伏在床边。
王焕受了?重伤,虽然?还没抓到,但应该也活不了?了?。她大仇已报,立刻就能去死,可她此时,却守着裴恕,迷茫,徘徊。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王十六急急抬头,裴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醒了??”王十六急急起身,“我去叫大夫。”
他?在枕上摇头,握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他?手上没什么力气,王十六不忍违拗他?的意?思,便又坐下来,他?微张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王十六连忙凑近了?,忽然?之?间,唇边一热。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个吻。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是吻她。
“观潮,”听?见他?喑哑的语声,“以?后听?话些,好吗?没有什么仇恨,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那时他?看得清清楚楚,她怕王焕跑了?,所以?故意?凑上去,让王焕抓到。她竟那么恨王焕,宁可自己死,也要拖着王焕一起。可他?又怎么,能让她死?
王十六怔怔听?着。听?话些。从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她一向蛮横生长,用尖牙利爪保护自己,她如此固执敏感,就连薛临,也都是依着她。唯有他?说,要她听?话。
这本应该是让人反感的话,却又带着无数亲昵,关切,让她突然?意?识到,有些时候,她也许是盼着有人能替她做主,那样,也许就不会?那么累了?。眼?睛有点湿,王十六低头看着裴恕,一个模糊的,从来不曾细想的念头,渐渐的,清晰了?。
裴恕好像,是有点爱她的。
这样的爱恋,从前?她对?薛临有过,大抵天下的爱都有共通之?处吧,所以?她,分辨出了?他?对?她的爱。
他?竟然?,爱着她吗?
“观潮,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太忙,拖到了?现在。”裴恕极力抬起一点身子,伤口是疼的,但她此时看起来这样消沉,迷茫,让他?极力想要做点什么,使她欢喜,“装贺礼的两个箱子我查到了?,是成德军师府定做的。”
握住的手突然?挣脱了?,裴恕抬眼?,王十六煞白着脸,站起了?身。
第45章 第 45 章 是不是薛临
王十六怔怔站着。
她早已放弃了的, 最?荒谬的猜想,在她终于杀了王焕,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找薛临的时候, 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让人震惊,无措, 还有恐惧。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查?假如, 又是她弄错了呢?
“观潮, ”裴恕看?着她, 突然有点不安, 带着伤不方便行?动,便用不曾受伤的一边支撑着,努力向她靠近,“怎么了?”
“没什?么。”王十六回过神来,慢慢又坐下。
脑子里纷纷乱乱, 无数念头一齐涌上来,让人头疼欲裂。箱子是军师府定做的, 那么里面的东西呢, 是不是?比着她的喜好定制的马具, 她曾经?想要的字帖,除了薛临, 谁会?这么懂她?军师姓林, 薛临,为什?么这么巧, 偏有一个字相似?信上的笔迹不是薛临,可那封信,真的是他亲笔写的吗?
“你想追查林军师的身份?”裴恕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猜测着她的心思, “为这件事前些日子我让张奢去了趟成德,这几天就能回来,到时候你细问问他。”
王十六怔了下,他幽深的眸子带着关?切看?着她,让她在说?不出的晦涩情绪中,转开了目光。
连她自己都?放弃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只是妄念,他却派了张奢去查。他一向严谨,这些天为着对付王焕又是殚精竭虑,却能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她一个荒谬的猜测,将身边得力的人派出去,查了这么久。
他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绝情?那样她现?在,也许就不这么难过了。
“观潮,”裴恕越来越觉得不安,努力靠近些,握住她的手。
他想了很?久,猜不出她想的是谁。南山就那么多人,跟她关?系最?密切的薛家父子都?已经?死了,尸首是她亲手收敛埋葬,他也亲眼看?见。剩下那些人都?只是邻里,来往不多,也不太可能有太深的感情让她如此在意,那么她这些异乎寻常的反应,为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