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纯白光芒和污浊暗红构成的觉醒数据冲击波,在失去目标的瞬间,也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在半空中停滞、瓦解、消散。它们带走的,是那些被唤醒的痛苦碎片最后的执念。

整个核心空间的震动停止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平息了。震耳欲聋的噪音消失了。

死寂。

真正的、彻底的死寂笼罩了一切。

姜婵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指还停留在冰冷的接口位置,但眼前的巨大光球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黑暗。之前环绕光球的那些狂暴冲击波、崩溃的数据流,全都无影无踪。

结束了。就这么安静地……结束了。

那些被囚禁、被撕裂、被反复压榨的灵魂碎片……连同这个禁锢了它们、也禁锢了自己的巨大AI……都化作了虚无的尘埃,归于永恒的寂静。

安息。

突然!

就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即将彻底合拢的瞬间,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无比的白色光点,如同黑夜中最后熄灭的萤火虫,从黑暗深处飘飘悠悠地飞出,轻轻触碰了一下姜婵的额头。

一股微弱、清晰、带着无法形容的感激和彻底解脱的意识信息,如同微风拂过心弦,直接流入她的脑海:

“谢谢……自由……”

光点瞬间消散,彻底融入黑暗。

通道消失了。平台消失了。冰冷的接口消失了。

任务完成了。

天堂终结了。

……

意识裹挟着霓虹残影回归。

姜婵没有丝毫停顿,第一时间将意念沉入系统空间角落那堆码放整齐、泛着哑光银灰色的复合材料板,一个拳头大小、造型简洁的金属方块静静悬浮。

成了!

“所有人!过来!”姜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人群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

“把这些板子!拼起来!”姜婵指着凭空出现的那堆银灰色板子,“看到边缘的卡扣没?对齐!用力按下去!咔哒一声就锁住了!拼得越大越好!快!”

她简单示范了一下两块板子的拼接。

人群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仙姑”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般的服从。十几号人立刻动手,七手八脚地开始拼接那些轻便却坚韧的银灰色板子。

咔哒!咔哒!清脆的锁扣咬合声密集响起。一块块地垫如同巨大的拼图,在河畔坚实的空地上迅速蔓延、扩展!阳光照射在板子表面那层特殊的涂层上,隐隐有微光流动。

不到1小时的时间,一片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平整光滑的“银灰色地面”便铺设完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周围的荒草泥土形成鲜明对比!

“把堆着的麦粒!抬过来!摊开!摊薄!”姜婵指着那几袋无处安放的湿麦粒,“就摊在这板子上!”

几人一组,用木板、簸箕甚至用手,小心翼翼地将金灿灿的麦粒均匀地摊铺在银灰色的地垫上,薄薄一层,如同给银毯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沙。

姜婵则立刻转身,重新跳上那台收割机!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狰狞的收割台切入金黄的麦田!

咔哧!咔哧!熟悉的切割声和麦粒倾泻的哗啦声再次响起!钢铁巨兽继续它未完成的“吞噬”!

这一次,有了那片巨大的“银毯”晒场,收割机可以全速运转,再无后顾之忧!

姜婵驾驶着机器,沉稳地在麦浪中推进。后视镜里,被收割的麦田飞速后退,而远处那片银毯上,金色的麦粒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小桃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小小的身影在晒场边缘,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手笨拙地拨弄着麦粒,让它们摊得更均匀些,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延站在晒场边,看着高效运转的收割机,又看看那片巨大的银毯和上面摊晒的金色麦粒,最后目光落在驾驶座上那个专注的身影。他走到姜婵停下的间隙,递过去一个装满水的水囊。

“歇会儿吧。”陈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姜婵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抹了把汗。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看那片银毯,“这垫子…够用了。”

“嗯。”陈延点点头,看着银毯上均匀摊开的麦粒,“这‘神垫’…真是解了燃眉之急。接下来还需要什么?”

姜婵耸耸肩,目光扫过忙碌的人群和丰收的田野:“暂时…还不知道。”她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轻松,有了这些工具,种田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收割机的轰鸣声在田野上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当最后一片金黄的麦浪被钢铁巨兽“剃”平,田地里只剩下整齐的麦茬时,日头已经微微西斜。

收割机旁,又堆起了几个装满新麦粒的帆布口袋。而那片巨大的银毯晒场上,早先摊开的麦粒在阳光下曝晒了大半天,水分蒸发,颜色变得更加金黄透亮,散发着浓郁的、干燥的麦香。

新收割的麦粒也被迅速抬来,均匀地铺在银毯的空余之处。整片晒场,覆盖着厚厚一层流动的金沙!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暖而醉人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新麦干燥的、令人心安的芬芳!忙碌的人群渐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站在晒场边缘,站在田埂上,站在收割机旁…目光,都聚焦在那片铺满了金子的银毯上。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麦茬地的沙沙声,和远处河水潺潺的流淌。孙老头第一个走上前。他颤巍巍地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金黄的麦粒。

麦粒干燥、饱满、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在他粗糙的手掌里滚动。他看着,看着…浑浊的老眼瞬间被泪水模糊!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在金色的麦粒上,洇开小小的深色斑点。

“粮…粮食…真真正正的粮食啊…”他哽咽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吃不完…吃不完的粮食啊…”

他这一哭,像是打开了闸门。一个汉子猛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抓进晒场边缘的泥土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一个妇人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汹涌而出,无声地哭泣,身体微微颤抖。

更多人只是呆呆地站着,望着那片金山银毯,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那泪水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长久饥饿留下的创伤被抚慰的酸楚,是对眼前这真实不虚的丰收景象的巨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