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习以为常的事情,消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中,消失得悄无声息,等到她发觉时甚至会后悔不曾好好珍惜。
她想自己是洒脱又自由的,对他的爱没有保留也毫无防备,也将最最脆弱的自己暴露于人前,却不曾想过往的浓烈会成为攻击她的武器,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当然,对于她的控诉,周界是不承认的。
他会用无奈又疲惫的语气反问她:“我哪儿变了?我只是变忙了,你以前忙起来不也是这样吗?”
每次他这样说,她都会语塞。
从行为上,他确实没变,从未对她恶言相向,物质上也格外大方,她想要什么,当天就会送到她面前。
一样的甜言蜜语、缱绻柔情。
但就是少了很多很多,她知道,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很多人认为徐晓书的沉默是对情感的迟钝,恰恰相反,正因为她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太强,才让她逐渐变得沉默。敏感的人总是活得很累,他人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能在她心里留下涟漪,而这些情绪大多为那些不可对外的释出阴暗,久而久之,她在对人性产生无限包容的同时,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而她与周界也不一样,她的忙碌是外化的,忙起来脚不沾地,连掏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但遇到有趣的事她都会在回到家的时候一股脑和他分享。而周界的忙碌却看不见也摸不着,他说他很忙,有很多课程,但她却什么细节也不知道。他的生活变得五光十色,却没有对她分享过一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界好像对她丧失了分享欲。
她常常反思,是她的问题吗?是因为从前他向她兴致勃勃的分享时,她给的反应不够热烈吗?
她时常陷入回忆,懊悔、迷茫又痛苦,想方设法找途径找到曾经相爱的痕迹。
这当然是有的。
周界在家的时候还是喜欢到处粘着她,情人之间的爱语不绝于耳,但这样的时刻真的很短暂,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喘息的空间,周界又会向她提起明日忙碌的安排和他如今不一般的家境,不一般的身份。
他说,周家深厚的政治背景建立在一代又一代儿女联姻的基础上,强强联合。
他说,他的姑婆嫁给了前财政部长,叔公娶了军区首长家的女儿,外婆的父亲是某家报社的创始人,外公是哪个省的高考状元……
他还向她说起过“阶级”是个什么东西,她装作似懂非懂,心里就想被零度的水浇了一遍又一遍。
总之他说过很多现在和未来,但不再和她谈论过去和有她的未来。
这样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忧惧,一天比一天累。
内心的有个歇斯底里的自己想要占据身体的主动权,去质问,去指责,去刺激这沉闷得让她窒息的感情。
可是仅存的理智又将她拉回,她为自己筑起一道隔绝外界的玻璃罩,将那个逐渐疯魔的自己关在里面,任她拍打嘶吼,等她逐渐枯萎殆尽,再将无澜的自己现于人前,开始新的一天。
徐晓书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她爱周界,她希望爱能抵万难,又希望它尽早到燃尽的那一天,燃尽了,她就自由了。
这一天并没有来得很迟,同样发生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那天,她迟钝的发现自己的月经似乎晚了两个礼拜,恰好手机上跳出来一则母婴广告,让她产生了某些异样的情绪。
这两个月她和周界做爱基本都带套,少数不戴的时候周界也会射在外面,况且她的月经时有不准,因此她基本确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但或许是真的太无聊了,她还是点开了外卖平台,点了几支验孕棒。
结果等到验孕棒送来的时候,她感到下腹一阵坠痛,她的月经竟然来了。
她拿着那崭新的验孕棒,拆开来研究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搞笑,随手丢在了卫生间的垃圾桶,便不再理会。
那天下午,周界来找她,在客厅的一角发现了验孕棒的外包装,又在卫生间找到了那支拆出来的验孕棒。
等到徐晓书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便是一脸阴沉的周界,和他手上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几根还未拆封的验孕棒。
徐晓书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解释
“我……”
还没等她说完,周界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她,一言不发。
徐晓书被椅子兹拉的声音吓了一跳,忽地对上周界冷酷的眼神,心里却意外的镇静下来,她突然放弃了解释的想法,朝他笑了一下
“怎么了?”
周界吞咽了下唾沫,貌美的脸上显露出少有的狰狞:
“徐晓书,你想算计我吗?”
“什么?”徐晓书有些没反应过来。
“和你上床,我都做了措施,你是不可能怀孕的。如果你不是觉得有这种可能的话,你为什么买这些东西。”
徐晓书看着他的眼睛,又一点点垂下来,双手环抱着退到桌角,似乎是想为自己找到支点
“如果…..我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做?”
周界盯着她的低垂的脸,一字一句说
“晓书,如果你怀孕了,就去打掉。”
冰冷又绝情,原来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徐晓书像是被钉子定在原地,只有她自己知道,指甲嵌进肉里有多深,而她麻木到毫无痛感。
还是崩塌了呢,他们之间的情和爱。
良久,她才抬头,还是那双眼睛,看向他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疏离
“可是,周界,我没有想过怀你的孩子。这次,只是月经晚了两个礼拜心血来潮的行为,你想太多了。”
女人的平静显得他的恶毒十分突兀,周界忽然有些慌乱,上去想要抓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他的眼神出现她很久没见的仓皇,好像一个无措的孩子,踌躇懵懂。可是,她看着,意外的发现,已经没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