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需,因为这个“需”的背后有了可以攫取的利益,所?以女子可以为护卫,为商,宫中府中的嬷嬷也是这个道理,虽然?没?有确切的官职,但是拥有一部分权利,再往大了言,一府的主母,乃至于宫中的皇后、太后也是这个道理。

辞盈想,那?为什么没?有女子可以为士的道理。

是可以有的。

辞盈总是想起幼年时秀才惋惜看她的眼神,也总想起澧山书院的时候夫子拿着她作的文章长长叹息的样子。

辞盈总以为自己忘了,但没?有,一直没?有。

她从长安逃到江南,茫然?地思索着未来?的时候,这些场景就?一次次地跳出来?。

偶尔也会有谢然?当初在信中对她说的那?一句:“我?无数次暗中责怪于我?女子的身份,想自己若是一个男子会不会也如阿弟一般,三岁成文五岁成诗,闻名岭南各地佳话不断,日后能参加科举成为朝中官员实现抱负,留名青史,不怪我?,这天下文章好出名的总是男子。”

甚至现在

她躺在阳光里,想起桌上写了一部分的手稿。

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如谢然?所?言,这世道如此。

世道错了,她暂时无法改变这世道,那?就?换一条路。

这个世道因“需”才让女子有展现自身才华及能力的机会,大多数地方又没?有“需”,那?就?创造“需”。

辞盈的手缓慢地爬动?起来?,起身回到书案前,俯身继续编写起来?。

这之后的一月一直如此。

她偶尔还是会想到谢怀瑾,她也不怪自己,她会想到很多很多人,想到小?姐,想到茹贞,想到小?碗,想到泠月和泠霜,她偶尔也会想到以前的辞盈。

朱光偶尔会来?寻她一起出去?玩,她收拾好手稿之后,就?会同她一起出去?。

江南的风景很好,有山有水,小?船一只就?是一方画境。

有朱光在,偏僻一些的地方辞盈也敢去?。

八月中旬的一日去?,朱光问辞盈:“我?过两日要走了,日后可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辞盈,你要保重。”

辞盈一怔,轻声?道:“是巡抚大人付的酬金到期了吗,我?继续付可以吗?”

朱光,也就?是烛三一时无言,她看着一脸真诚的辞盈,只从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中,就?能感觉出来?辞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烛三实在不明白公子如何?能将人得罪得那?么狠,而且......

烛三不去?想那?日公子同她说的话,看着辞盈摇头:“同酬金无关,武行?一批货物出了些事情,我?得去?看看,”

辞盈没?有挽留,但剩下的半天的确也开心不起来?了。

烛三逗着她笑,辞盈也笑笑,最后她拥抱住烛三,她轻声?对烛三说“谢谢”。

烛三手指跳动?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武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会回来?的,辞盈的酬金留着,嗯......不过等我?继承武行?了也可以不收辞盈钱了。”

辞盈眨了眨眼睛,像是要把?将即将分别的悲伤眨出去?,笑着说:“朱光好厉害。”

两个人笑作一团,躺在船上,云悠悠地飘着,像她们的人生。

......

那?日之后,辞盈没?有再见过谢怀瑾。

她思虑着谢怀瑾已经回长安了,寻到巡抚大人,询问能否同他做一笔买卖。

巡抚早知辞盈身份并不简单,听见辞盈的话也不意外,巡抚没?有平日在孩子面前的冷然?,言语之间带着三分尊重:“谈不上什么买卖不买卖,夫子只管说,如若我?能办到一定为夫子办好,办不到即便?夫子给?再多东西?我?也没?有办法。”

辞盈嗓子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请大人为我?寻一个人的消息。”

巡抚大人:“何?人,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辞盈轻声?道:“她叫茹贞,以前是长安谢府的婢女,后来?嫁给?漠北王的世子为妻,我?想让您替我?探询一下她的情况。”

巡抚摸了摸胡子:“好,夫子莫忧心,得了消息我?自会派人去?寻夫子。”

辞盈俯身行?礼:“多谢。”

消息很快到了辞盈的耳中,不过不是茹贞的,是宇文拂的。

巡抚大人蹙眉同她说:“宇文拂回去?漠北已经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其妻子是否同他一起回去?没?有人知道。世子府的下人已经散去?大半,只剩几个年老的管家嬷嬷,询问事情时说不知道世子夫人的事情。”

......

辞盈又做了梦,她梦见了小?时候的她、小?姐和茹贞。

茹贞很喜欢荡秋千,偶尔她会站在秋千上,风将她的笑声?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辞盈从梦中惊醒,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走到案几前想要写字的时候却发现握着毛笔的手在发抖。

自由是什么呢?

辞盈觉得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脚印里面都是茹贞的血。

她有几日睡不好,李生是个病秧子,时病时不病的,所?以教导王初于功课的大部分事情都落在了辞盈头上。

王初于比从前奋进了不少,辞盈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有学问和会做夫子的确是有差距的,辞盈要下很多功夫才能准备好一切。

白日教王初于功课,晚上编书,她想着日后的事情,脑子里又留着茹贞的回忆,一宿宿的睡不着,隔日撑着去?给?王初于上课,循环往复,一番番下来?,终于是病了。

病了她也没?有停下来?,王初于那?边暂时拜托了身体好了一些的李生,自己就?窝在房中,日以夜继地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