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中的请柬,用手指弹了弹。
房间里,烛一端来温热的药,谢怀瑾一眼都没有看,只说放到一旁,让他们?先出去。
烛二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公子,花都浇死三盆了。”
一向沉稳的烛一这次都没有阻止烛二的口出狂言,只是看向轮椅上的青年?,眼神中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送走”燕季后,青年?平和了不少,烛二开口后,他轻声咳嗽了两声,推着轮椅到桌前。
“好,不浇花了。”谢怀瑾轻声应着,一句话?没说话?,又开始咳嗽起来。
烛一烛二脸色都难看起来,起身要去请大夫却被青年?一句话?拦住了。
“太苦了。”
烛一烛二听清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从对方里面看见了相同的惊讶,他们?大抵会觉得?自?己幻听了,他们?一起看向公子,公子只垂着眸看着那碗药。
烛一无声从一旁拿出饴糖,烛二如法炮制快速去厨房里面拿了些糕点和山楂。
但谢怀瑾还是没有吃,他看着两个人,突然说:“好像一直没问你?们?,以后想去做什么?”
这无疑是一句承诺。
暗卫哪有什么以后,哪有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烛一烛二不敢直视谢怀瑾,齐齐跪下来。
青年?咳嗽着,太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暖金色,他难得?看上去如此?温和,心情很好的样?子,轻声说:“我从前本来是想让你?们?去辞盈身边,但她身后日后会有很多人,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你?们?。”
烛一烛二依旧没有说话?,只衣袖下的手轻颤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青年?端着那碗药到了屋外,将药浇到了泥土中,苦涩的气息被风散于?空气中,青年?垂眸看着湿润的一块土,颜色比其他地方稍深一些,他看了一会才回身去看烛一烛二:“可以好好想想。”
烛一开口了:“成为公子的暗卫那日,我们?向公子许过?誓。”
烛一抬头:“此?生此?世,忠于?公子。”
烛二没有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带着他们?两个投奔母家,母家只将他们?母子三人当做免费的奴隶,非打即骂,母亲整日劳作受母家兄长责骂,为保护他们?被打的落下了病根,最后因为没钱治病病死了。
他们?拉着母亲的尸体去状告,却被府衙踢皮球,是公子随意丢了银两让他们?先将母亲葬下,后又还了母亲公道,但母亲是病死的,府衙最后也只罚了他们?应该喊“舅舅”的人一些银子。
他们?求公子给他们?一个去处,说来日要复仇,那时公子还很小,冰雕玉琢般,只还没修成后面温润的模样?,脸上很冷。很冷,心肠却是热的,他们?磕头磕到第?九个时,脸色很冷的小公子还是留下了他们?。
那时墨愉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倒是从一而终的死人脸。
后来他们?进了暗卫营,十四岁时,手刃了仇人。
十六岁时,他们?离开暗卫营,一路打赢了很多人才留在公子身边。他们?或许比旁人更知?道,公子的心是软的,那个从小就冷着脸的少年?,内里却又一颗柔软的心。
后来,那个冷着脸的少年?长大,一点点变成了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谢家长公子,烛一和烛二跟在墨愉身后,那个满脸是血的少女也叽叽喳喳地长大,他们?四个人成为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刀,辞盈出现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故事会不一样?。
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公子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屠戮长老堂。
而屠戮谢家的最后一步,就是肢解已成为谢家象征的自?己。
他们?本来觉得?会不一样?。
辞盈出现,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却又好像殊途同归。
甚至,公子变得?更痛苦。
他们?当然不能怪罪辞盈,只能怪命运弄人,公子生在这样?的命运里,长在这样?的命运里,公子的血肉都被怪异地扭曲进这面名为谢家的镜子,有一日公子看着谢家,却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书房内,青年?安静地看着烛一和烛二。
他咳嗽着说:“银两和恩情不足以买一条命。”
烛一烛二咬着牙,墨愉死了,朱光去了辞盈身边,他们?不可能再离开公子。
谢怀瑾看了两人良久,垂下眸。
算了。
人生总是有很多事情,就这样?算了。
谢怀瑾轻声道:“出去吧。”
没再让他们?走,就已经?很好了,烛一烛二站起来,走出去。
院子里,烛二说:“哥,我知?道怎么让公子喝药。”
烛一安静了半晌,说:“不要这么做。”
烛二咬着牙,问:“活着不是最重要吗?”
烛一:“......那样?公子只会死的更快。”
烛二不解,但烛一总是对的,就像当初小碗的事情那样?。烛二泄了气,轻声道:“哥,为什么啊?”
烛一难得?说很多话?,看向同自?己长得?越来越相似的弟弟,他目光沉默:“哪有这么简单。”
书房里。
谢怀瑾安静抄写?着佛经?,他总觉得?墨愉还在,下意识唤出“墨愉”的名字时,又想起来墨愉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