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应该去同谢怀瑾对峙,但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千百万次,这一次好像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辞盈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地?上呕吐出来的黄水,眼泪反而出不?来了,她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些?想笑,她用帕子擦去嘴上的脏污,又拿起茶一次一次漱口,屋内的窗户被寒风吹开,辞盈冷的浑身?都在发抖。

她起身?拿了被子将自己裹住,却还是冷,又拿了两个汤婆子塞入被子中,却还是冷,窗户明明已?经?被关上,她却还是能听见?外面的风声?,雪声?,她闭上眼,那白茫一片的雪就好似在眼前。

她心中一阵一阵泛起呕吐的感觉,如若不?是从未同谢怀瑾圆房过,即便苏雪柔同她说谢怀瑾早已?喝了绝嗣药,辞盈可能还是还请大夫来看一看。

辞盈漫无边际地?想着,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床顶。

她用被子将自己捂住,连带着那些?眼泪一起憋回去,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是没用的东西,开始忍不?住,后来一点点就能忍住了。

辞盈停下漫无目的地?消耗自己,她将头探出被子,轻声?将泠霜唤过来。

泠霜进来时?,辞盈低垂着头,轻声?说:“去泽芝院问问,公子今日何时?回来?”

谢怀瑾最近很忙,早出晚归,偶尔会和她一起用膳。今日没有?提前说,大抵是要晚些?回来。

泠霜看了一眼辞盈,轻声?道:“好,我现在去问。”

辞盈很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对了泠霜,给我染上安神香吧,我想先睡一觉。”

泠霜忙说好,起身?去燃香。

辞盈褪去衣服,到?了床上,安静地?睡过去。

向来不?喜欢的安神香味道一点一点蔓延在屋子内,辞盈从一开始的安静,到?眉心紧锁,再到?慢慢散开,最后变成梦中白茫冰寒的雪,睡熟的辞盈瑟缩了一下身?体,在香中一点一点平直了唇角。

谢怀瑾听到?暗卫报来的消息,尽量推了手中的事情,想早些?回去去见?辞盈。

到?府之后,他直接去了辞盈的院子,但是被泠霜告知,辞盈正在睡觉。

门紧紧关着,窗户有?打开一些?,谢怀瑾闻见?了里面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

他没有?再推门进去,刚从外面回来,他回来的急,还未换衣裳,身?上全是寒气,怕传给辞盈。屋内环境温热,他在外面呆久了不?觉得冷,辞盈就不?一定?了。

一热一冷,辞盈恐会受风寒,如今天气不?好,定?会很难受。思及此,谢怀怀瑾轻声?吩咐:“那等夫人醒来告诉夫人我已?经?在府中了,再去熬一壶姜茶,算了,等夫人醒了派一人去告诉我......”

风雪愈大,谢怀瑾温柔看着辞盈所在的屋子,起身?离开。

青年穿着一身?青玉色的衣裳,很好看,身?形颀长,远远看去像和风雪融为一体,撑着一把伞,雪还是落在青年的肩头,他眼眸温和,从衣袖中拿出一串糖葫芦,天冷,他寻了许久才寻到?上次那个老伯,老伯说雪埋过的山楂最甜了。

第58章 五十八章 死寂。

年幼之时, 谢怀瑾总被父亲牵着手走入祠堂,祠堂总是点着很多烛火,远远看上去就?是亮堂的一片。

亮堂, 亮堂而冰冷,那里常年都是一股冰冷的香火味。父亲常牵着他的手, 那是谢怀瑾不高, 大抵只到了父亲的大腿处, 他需要?用仰视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天底下大多数孩子大概都是这?般过来的, 小小的谢怀瑾向着父亲看过去时,父亲总是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他跟着父亲的眼神向前看去, 就?能看见祠堂中?明亮的烛火和乌泱泱的人?。

肃穆,庄严, 在这?一片寂然之中?,谢怀瑾往往望向谢清正,自?己的父亲。

作为家?主, 大多数时候,父亲总是会领香。

等父亲敬完香,就?会将三柱香放在他手中?,让他对着牌位祭拜。祠堂中?很多人?, 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脸,亮堂的烛光照在那些人?脸上, 留在小小的谢怀瑾脑中?的只有虚无的一片光。

这?里面唯一拥有面孔的是父亲,是牵着手带领他走入祠堂,将他交到长老手中?的父亲,他年纪太小,于是父亲高大的身躯巍峨, 对他而言是高大的一片,如?山,如?海。

姨母说的对,谢家?不擅长培养君子,只擅长培养披着君子皮的怪物?。

父亲是谢怀瑾见到的第一个怪物?,他后来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在没有发现父亲是一个怪物?前,谢怀瑾曾拥有过那个年纪对于父亲的一切孺慕。

直到父亲带着他走上那处山顶,他发现“兽论”的真相,却?又不仅仅是兽论的真相......

那时他看了父亲很久,但?父亲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

祠堂里面的人?渐而有了脸,他们太擅长,或者说谢家?太擅长培养一个“君子”,谢怀瑾一步步成为了谢家?历代长公子的模样,不同的是,他比之前的历代家?主都要?优秀,浑然天成地在那些人?满意的目光中?肩负了谢家?的未来。

唯有一个人?看他的目光不同,少年时的谢怀瑾看向身前的人?,父亲用余光冷漠地扫视着他,他读懂父亲眸光中?的复杂,却?依旧如?清风朗月一般。

他明白父亲不会出手,父亲不会对年幼的自?己伸出手,也就?不会对这?些垂垂老矣的长老们报以任何的怜悯。

父亲总是沉默的一片,后来连死,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唯一为他添的乱子,更像是临死前随意挑选的玩意,也不知在供谁取闷,亦或者父亲同样是痛恨的,只是他懦弱,懦弱,远比他的沉默要?来的多。

母亲这?个词不常出现在谢怀瑾的生活中?,一直到三岁前,谢怀瑾都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林家?大小姐,当时林家?家?主的大女儿。至于其他的,没有人?会说,父亲不会,外祖父母不会,后来......慢慢的有一个人?会。

那人?是他的继母,亦或者他更愿意用姨母来称呼她。

第一次见姨母,是父亲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临走之前,父亲说有一人?你需得?去请安一次,他问父亲是谁,父亲迟疑了很久说:“是你的母亲。”

谢怀瑾未言,那是他已经?六岁,才通过了“兽论”。

父亲照例走在前方,他不再会牵起?他的手,留给他的只有高大的背影。他去了那个院子,正巧碰见姨母正在哄才三岁的二?妹,二?妹叫谢素薇,身体不好,从生下来就?几乎被药泡着长大,在二?妹没有另外有院子之前,姨母的院子中?总是有一股重重的药味。

他听着父亲的话向姨母行礼,姨母安静良久后仔细看了他良久。

父亲走后,姨母同他说:“殊荷都长这?么?大了吗?”一直到现在,谢怀瑾都记得?姨母当时的笑,他看着姨母,姨母轻声道:“同阿姐生的很像。”

他不曾听人?提起?自?己的母亲,于是问:“哪里像?”

这?一下似乎将姨母问住了,姨母又看了许久,说:“哪里都像。”

后来,在闲暇之余,他喜欢去姨母那里,偶尔帮姨母带一带二?妹,说是带,其实就?是推着轮椅上的二?妹散步,二?妹是很安静的一个孩子,见到他时会轻轻地喊一声哥哥。

后来......长老们发现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家?人?呆在一起?,他没有耽误任何的事情,将父亲和长老们给他布置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