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柔等着辞盈的回答, 眼眸中交错着情绪,死?死?攥紧辞盈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辞盈, 你想知道的,对吧。”
嘴上说着祈求, 语气中却很是肯定?。
辞盈想知道, 她的嘴轻轻张开, 苏雪柔高兴得眼睛都不?由变大了些?, 辞盈轻声?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苏雪柔心中一口气还没有?呼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辞盈继续道:“我可以?为太子I寻一对好的父母,保证他及冠之前都平安无恙。”
苏雪柔眼眸瞪大, 想开口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被辞盈止住,辞盈平静地?看着苏雪柔, 温身?道:“但这不?是交易,我不?是因为你口中所谓的身?生父母的消息而答应你安置好太子。”
辞盈大可以?直接答应苏雪柔,是苏雪柔先算计的她, 她知晓之后在反悔也不?过是策略,但辞盈不?想。
苏雪柔跌坐下来,辞盈的眼神让她明白她没可能。她固执道:“为什么,这笔买卖你明明不?亏, 我甚至没有?动?你身?边的人,我有?好好安置。”
辞盈看着苏雪柔的眼睛, 认真道:“那你也应该明白,你现在能站在我身?前好好同我说话?,正是因为小碗安然无恙。苏雪柔,我没有?强迫帮助人的习惯,如果你不?愿意想为太子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我就当我们今日未曾见?过。”
辞盈等着苏雪柔的回答,苏雪柔的眼中明显闪过迟疑,辞盈停在原地?,等待着苏雪柔的选择,宫殿内一时?很安静,仿佛能听见?外面下雪的声?音。
半晌之后,苏雪柔还是不?说话?,辞盈轻声?道:“我要先走了,如若你决定?好了,日后可以?派人告诉我,我的承诺在你死?之前都有?效。”
赤裸的“死?”字让苏雪柔眼眸颤抖了三分?,她缓慢松开攥紧辞盈的手,却又在下一刻攥紧,生硬的疼意从手上传来,辞盈垂着眸看着苏雪柔。
那个初见?如冰雪一般的女子如今像一朵衰败的花,淡去了所有?颜色,手指放上去只能揩出些?往日的香,苏雪柔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辞盈,轻声?道:“好,你能向我起誓,你日后会善待玉儿吗?”
辞盈在苏雪柔的期望中摇头:“苏雪柔,我并非相欠于你,我今日在大堂之中说到?的话?我会做到?,信不?信由你。”
苏雪柔咬着唇,半晌之后还是说“好”,她已?经?走投无路。她眸光复杂看着辞盈,轻声?问:“为什么?”
辞盈缓慢地?将苏雪柔从地?上扶起来,苏雪柔颤着眸看着她,辞盈拂了拂苏雪柔衣裳上的灰:“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错事,也无法代替旁人去原谅你,但我为很多人感谢你力排众议在宫中创办了女学,总有?一日,天下女子也会如宫中女子一般有?入书院学习的机会。”
苏雪柔愣在原地?,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因为这个,她轻声?道:“是你,原来是你吗......”当初她才提出要在宫中创办女学,才提出来,有?关她要创办女学的消息宫外就传的沸沸扬扬。
不?同于皇帝的昏庸,照理来说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民间的大部分?舆论竟都是赞扬,她当时?查到?了背后是有?人相助,为此花费的银钱人脉数不?数胜,苏雪柔未曾想到?这个人会是辞盈,这个她从来看不?起的人。
辞盈轻声?道:“嗯,是我。”
苏雪柔脸上满是仓皇,她眸色变得越来越复杂,后退一步但又生生止住,掐住辞盈的手下意识握紧,苏雪柔的踌躇和犹豫写?在脸上。
或许是刚知道了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是辞盈,或许是真为自己年纪尚小的孩子考虑,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雪柔看向辞盈时?满是不?确定?,声?音很轻:“我没有?骗你,辞盈......”
苏雪柔不?知为何唤起这个名字语调变得生涩,她脑中有?什么在打架,最后迟疑地?说:“你想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吗......”
辞盈看着苏雪柔,好像又听见?了外面落雪的声?音,她像是一根树枝,雪一层一层覆下,她载着层层的雪,被压垂了眼眸,压低了声?音。
“不?想。”
在苏雪柔惊诧的目光中,辞盈轻声?道。
她挣开苏雪柔的手,将苏雪柔头顶乱了的金簪扶正,温声?道:“最后的日子多陪陪孩子吧,别想那么多,再陪孩子看看春天,长安的冬天太冷了,苏雪柔,好好地?过完这个冬天。”
说完,辞盈转身?走了。
苏雪柔一个人站在废弃的宫殿中,因为辞盈的温柔而茫然,她一生中也没怎么见过辞盈这样的人,即便是谢清予,亦是对她有?多求。
可辞盈没有?,苏雪柔久久看着辞盈离去的背影,沉默于辞盈所展现出来的慷慨。
腹中的疼痛让苏雪柔跌坐在地?上,可从始至终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辞盈,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谢怀瑾那样的人也会因为辞盈而驻足,苏雪柔轻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远处的一切在泪眼中变得模糊。
远处,辞盈被一直等候在殿外的泠月和小碗搀扶住,泠月说着大夫说的话?,辞盈弯下腰很轻地?摸了摸小碗隆起的肚子,不?知是小碗本就瘦弱还是如何,即便只有?五个月辞盈已经觉得有些吓人了。
她牵着小碗的手说要好好调养,干脆搬来谢府住半年,等到?孩子出生了再回去,小碗摸着肚子轻声?说“不?好”,泠月上来劝,劝了半天小碗也还是说不?好,于是辞盈退而求其次说为小碗请一个医女,平日帮她安胎。
小碗这才同意,看见?泠月红肿的眼自己的眼睛也不?由红了起来。
辞盈左擦擦,右擦擦,两双红肿的眼一起看着她,辞盈轻笑着说:“我们走吧。”小碗和泠月都点点头。
几个人一起步入雪中,辞盈回身?看了一眼宫殿,还没看见?什么就被泠月拉住了手:“主子小心,前面有?一块石头。”
辞盈回身?,跨过那块石头,路边高高的雪一点一点沾湿了她的衣裙,飞雪漫天,头顶的伞也遮不?住天地?苍茫的一片白。
回府半个时?辰后,辞盈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谢怀瑾。
青年一看就是匆匆赶回,即便撑了伞肩头也落了些?雪,辞盈迎上去温声?道:“不?是大雪封路了,不?用如此匆忙的,家中没有?什么事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一把拥入怀中。
辞盈很久违地?听见?了心跳声?,她垂上眸,宿在青年温热与?冰寒交替的心跳里,主动?说起苏雪柔的事情,她轻声?道:“我会为太子寻一富商作父母,远离长安,至于这一生如何,任凭造化。”
谢怀瑾认真听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你决定?就好。”
辞盈抬手摸着谢怀瑾的脸,轻声?道:“你不?高兴吗?”
青年轻声?道:“没有?。”说完,谢怀瑾看向辞盈,温声?道:“只是未曾想到?大雪封路会赶不?回来,承诺了你但是没有?做到?,让你寻我不?见?,辞盈,我很抱歉。”
辞盈愣了一下,想说“无事”却陷于青年温柔的眼神,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辞盈轻柔地?闭上眼睛,心中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
那时?她想,一切都在变好。
后来她想,的确一切都是在变好的。
除夕后的第七天,宫中传来了苏雪柔的死?讯,饶是泠月也有?些?沉默,对辞盈说:“......恶有?恶报。”说是这么说,但泠月语气实在算不?上大仇得报,一个近日才见?过的人死?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异样。
辞盈轻道:“世事无常。”
泠霜在一旁端来姜茶:“主子、泠月都喝一杯,都刚从外面回来。”
暖暖的姜茶下去,屋内的气氛好了一些?,泠月忘性很快,很快又讲起长安城中的趣事,辞盈听着听着就笑出来,很快又想起什么,一时?间有?些?恍惚。
从前都是小碗同她讲这些?,都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每日总能将她的闲暇时?间填满,辞盈想起小碗,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