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淡着眸看着朱光,良久道:“你真的知道墨愉要?什么吗?”

朱光哭着说:“他?要?你好,要?你事事顺心如意,为了你甚至愿意一命换一命去刺杀宇文舒。”

谢怀瑾看着朱光。

不是。

他?甚至想将朱光的话重复一遍。

谢怀瑾想起从前的事情,书房里,墨愉突然跪了下来,他?抬笔还未放下之?时,墨愉已经开口:“希望公?子能隐瞒我的死讯。”

谢怀瑾怔了一瞬,问:“为什么?”

他?其实问的是墨愉为什么要?死,但墨愉却对他?说:“如果朱光知道了,会陪我一起死。”

是从那一日谢怀瑾才知道,原来谢家的暗卫从入“兽论”起,就会被下一种药,是药也是毒,能让暗卫的身体更好体能更强,却也会让暗卫的生命止于?而立之?年。

而墨愉,早年同他?一起受了长老们的惩罚,药发的更快,已经快到了。

青年的手难得颤了一下,他?问墨愉,问他?漫长年少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的唯一一人?:“如果我瞒不过呢?”

墨愉无声了许久,最后说:“公?子尽力就好。”

......

雨纷纷。

朱光不可置信地跪在墨愉的墓前,虽然她看见染血的剑穗就猜到了,但真的看见时还是不能接受,她一点一点扒开土,手指血肉模糊时看见墓穴空空的还笑了出来,但下一刻谢怀瑾很?淡道:“他?怕你硬要?同他?合葬,最后跳崖死的,这是衣冠冢。”

朱光呆滞地看向?谢怀瑾,眸眨了一下。

青年同样垂眸:“你可以不信,你最好不信。”

朱光大哭起来,却没有声音,辞盈看着朱光一点一点抱住坟墓,将自己的头埋入泥土之?中,雨水落在朱光耳尖的疤痕上。

很?久之?前,墨愉看向?朱光,少女因?为他?的疏离委屈得眼圈全是红的。

墨愉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却最后也没有抬起手。

自由是什么呢?

自由是一只墨愉手心的小鸟,墨愉张开手,小鸟便会叽叽喳喳地降临他?的手心。

所以墨愉不能张开手。

不仅不能张开手,还要?闭上嘴巴,关掉眼睛,戳聋耳朵,其实也没有,生命的最后,他?看着朱光飞身从林间而过,树叶随着朱光的跳动轻轻落下,漫天的光都为其舞动,她是光明的一片。

第55章 五十五章 雪人。

墨愉同谢怀瑾说起自己的死亡时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墨愉那时还是穿着那身?常年不变的黑色锦衣,说话语气平淡,像交代已经完成的任务一般交代完自己的后事。

后面提到朱光, 墨愉的脸上才有些情绪。

一身?黑色锦衣的墨愉跪在地?上,人生?中第二次相求于面前的青年。

第一次是因为朱光, 第二次还是因为朱光。

谢怀瑾听着墨愉一点点安排的后事, 他一一应下, 等墨愉走后, 他寻到了长老?堂唯一残留的长老?二长老?。

不同于长老?堂其他长老?,他早早向谢怀瑾投了诚,故而留下了一条命, 但也只留下一条命,深山里, 瘸着一条腿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外回来,身?上背着柴火,看见破屋面前一身?雪衣的青年, 脸上浮现些许意外。

岁月好像磨平了老?人的棱角,亦或者?谢怀瑾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幼童,身?上上位者?的气质越发明显,风烛残年的老?人行礼:“见过家主。”

谢怀瑾随着老?人进去, 屋子里面的破败从有缺口的茶杯中仓皇透出来,白水上浮了一层最末等的茶渣, 青年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按在陶瓷茶杯上,问:“暗卫营的毒有解药吗?”

二长老?很慢地?摇头:“家主,那不是毒。”

意思是是毒好解,但那不是毒,只是一种能“焕发”生?机的药, 透支的生?命无法?从药理上弥补,无解。

谢怀瑾安静坐了良久,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边恰好有一片竹叶落在青年肩上,谢怀瑾还未来得及拂落,风一吹,翠绿的叶就?那样落了下去。

朱光离开长安的时候,墨愉其实已经下不来床了。但他说想去送一送朱光,于是谢怀瑾寻二长老?要了一瓶“药”,亲手递给了墨愉。

谢怀瑾面无表情看着墨愉拿起喝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谢怀瑾没有再看,只步到了窗边。

最后的最后,墨愉走到青年身?边跪下,也没有说话。

身?后归于寂静时,谢怀瑾在桌上看见了墨愉从不离身?的剑,他低头从上面解下了剑穗,大?抵是系得太紧了,青年解了许久才解开,之前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一滴血就?蔓了上去。

谢怀瑾将?剑穗放在暗室,同谢清予的那些东西放在一起。

谢清予的东西多,暗室被?占了一半,墨愉的东西很少,他只拿了这一个剑穗。

......

朱光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先是去同谢怀瑾认错。

她低垂着头跪在撑伞的青年身?前,声音全都哑了:“对不起公子,我错了。”朱光一个头一个头磕着,脸上沾满了泥土,手上,身?上也全都是。

谢怀瑾淡声道:“墨愉希望我隐瞒他的死讯。”

“我没做到,是我对不起他。”青年俯身?,很难得地?温柔了一些,将?朱光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声道:“抵消了,朱光,好好活着。”

这是那个叫墨愉的人唯一的心愿。

处理完朱光的事情后,谢怀瑾回到了暗室,不出所料,剑穗已经被?朱光拿走了,暗室里面又只剩下谢清予的东西,谢怀瑾也没有再寻朱光去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