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日,添了?一分冷淡。

“按照夫人的心意做,我为何又成?了?冒犯作践之?人?”

辞盈一个字也听不懂,她压抑着?怒火:“什么叫按照我的心意,我让你将李生?从江南抓来扮成?那样放在我的床榻上的吗?”

谢怀瑾用帕子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半晌之?后道:“嗯,是没有尽如夫人心意。”

在辞盈瞪大的眼睛中,青年温和一笑:“我应该自请下堂,给李公子腾位置,李公子为正我为妾,夫人就满意了?。”

辞盈要甩过去的手被?谢怀瑾捏住,辞盈恨恨地挣扎着?,青年贴近她:“还?是还?不够,要同李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情诗里?写的那样,君为明月我若云......”

辞盈脸气得泛红,眼睛也红了?起来。

青年眉宇间的笑彻底冷下去,眼眸中冰寒一片:“夫人的心变得可真?快,情诗一人送一封,从前送我,现在送李生?,来日是要送谁?”

“无事?,我不善妒,李生?病弱定然伺候不好夫人,多几个也......”

辞盈彻底忍不住了?,自小被?小姐教导的礼仪这一刻也破功了?,她一脚向谢怀瑾左腿踹过去,很实的一脚,但谢怀瑾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慢条斯理地看向辞盈的腿,在辞盈意识到不对转身欲走?的片刻一把拉住辞盈的手,俯身将其按在了?书桌上。

“你放开我。”辞盈咬着?牙。

“如何,要去寻你的李郎?”谢怀瑾挑拣着?辞盈和李生?出逃路上的事?情:“挽着?李生?的手臂,同店小二和小乞丐说李生?是你赘的夫婿,嗯......好生?般配,如此般配,我如何能让李生?无名无分跟着?你,夫人喜欢病秧子,我就勉为其难为夫人将病秧子纳入门,比起做一个外室,李公子定然更愿意有一个名分吧。”

辞盈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怀瑾眸色很淡,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语气却诡异地温和:“做外室做的人尽皆知,同夫人你出双入对,做个妾就是作践是侮辱了?,是要我这个原配去亲自请吗?我没去江南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辞盈听见牛头?不对马嘴的阴阳之?言,嘴唇气得泛白:“我同他扮作夫妻是无奈之?举,打消县衙怀疑,当时是为了?将谢然完好地救出来。”

“是吗?”青年温和一笑,眼睛里?面哪有半分相?信的影子。

辞盈讲着?道理:“他身体不好,从江南到长安多有颠簸,又被?你如此对待,谢怀瑾,于情于理你都该同我去道歉。”

她讲了?许多,落在谢怀瑾眼里?,语气却更冷了?些:“心疼了??”

辞盈觉得谢怀瑾不可理喻,她也气糊涂了?,直接说:“是,我心疼,同我去道歉可以吗?”

青年淡笑了?起来:“我不去,是夫人心疼,我心也疼。夫人去哄你的李郎还?不够,还?要我一起,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辞盈捏紧手:“你到底想干嘛谢怀瑾?”

青年温和一笑:“自然是做一个大度的原配,即便是勾引了?夫人心看着?柔弱不能理的外室,我也不会有分毫为难。”

有那么一刻,辞盈觉得自己?像一个无能的丈夫,平衡不好原配和宠妾的关系,问?题是她不是啊!

她惊叹于谢怀瑾还?能想出这么气人的法子。

她拉住谢怀瑾的衣袖:“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青年被?她拉住动了?两?步,然后就不懂了?,不远处香炉燃着?浓重的檀香,呛得辞盈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身后传来青年温润的声音:“一日就能有孕了?吗?”

辞盈被?气疯了?,转身不可置信看着?谢怀瑾。

她耳朵因为青年这一句嗡嗡的,好半晌只能听见白茫的噪音。

她觉得自己?真?的气疯了?,也不想拉着?谢怀瑾去道歉了?,缓慢地松开拉着?谢怀瑾的手。

今天实在是闷热的一天,明明外间也有风,但被?风吹来的只有闷热的一切,辞盈久违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的手指僵硬地一点一点伸直,两?只眼紧紧地看着?谢怀瑾。

青年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一双吐出刻薄言语的唇上还?留着?昨天被?打时留下的伤痕,左边侧脸也红肿一片,但就是如此模样不仅没有一丝狼狈,反倒一举一动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矜贵。

辞盈有些累了?,还?是愤怒,但是已经愤怒到疲倦。

就像她对谢怀瑾一样。

她真?的已经再懒得同他计较很多东西,从江南回来以来,她克制着?自己?不再往他身上堆积爱恨,如履薄冰地维持着?所有人之?间的平衡。

但谢怀瑾总是有法子。

她从不曾如此对待谢怀瑾以外的人,也从未见过谢怀瑾对旁人如此刻薄。

她们见识着?对方最丑恶的嘴脸。

她不知道夫妻该是什么模样,但一定不是她和谢怀瑾这样。

他们不相?爱,甚至不相?知,一刻不曾。

从她和谢怀瑾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刻起,从婴儿的啼哭声开始,她降落于定阳偏僻落后的小乡村,有着?本该一眼看得见尽头?的命运,他降落在长安巍峨的百年世家,长公子的荣耀从他分化出性别开始。

他们从始至终隔着?数以千万计的人流,若非一环接一环,无数的意外和误会,命运强硬地将他们推拉捆绑在一起,他们甚至不会出现在彼此的余生?里?。

猜疑,顾忌,不同床,但异梦。

她们真?是天下最可悲的夫妻。

辞盈没有再回身看谢怀瑾,强硬地撑着?身体走?了?出去,跨过一道门,两?道门,三道门,辞盈拒绝了?婢女的搀扶,挺直了?身体,一点一点走?向背离书房的方向。

书房内,谢怀瑾垂下了?眸,他看着?空荡无人的外间,长久地站在原地。

浓重的檀香一刻未停,轻烟缠着?青年的手腕,在虎口伤疤那一处轻轻啃食,细若丝线一般钻进?去,似乎要融入青年的骨血,浸透长睫下那双漂亮的凤眸。

谁人能拥有伶俐的爱恨。

谢怀瑾很久以后才?坐回书桌前,提起笔却一个字都落不下,风吹开窗户将满桌的佛经吹得四飞,一页又一页工整誊抄的佛经都散落在地上,层层叠叠,像是最后的枷锁。

漫天飞舞的佛经坠地的那一刻,青年短暂地捕捉了?风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