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笑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咳嗽了两声,低声道:“我身体不?好,现?在天气冷,咳咳......长途跋涉怕是会让辞盈麻烦。”
他又不?唤辞盈“姑娘”这种生疏的称谓了,谢然听不?懂了,看向?辞盈。
却见辞盈点?头:“哪有让李公?子陪我回去的道理,阿然,我也提起预祝你新年?阿康,万事喜乐。”
谢然笑着说:“你们先说的我就先收下了,至于我的祝福,要等到新年?再同你们说哦~”
“好。”辞盈温柔应着。
言语间,她同李生两人再没?有分毫眼?神的交汇。
两个聪慧又互相了解的人,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更何况是如此直白的话语,在余光里,李生静默看着辞盈脸上苍白的笑,捏着扇子的手?一再缩紧,最后又变成低声的“咳嗽”。
他退至屋外,雪漫天地下着,病弱的青年?抬眸望向?屋内,没?他在辞盈浑身的局促少了些,抱着谢然,脸上的笑如泪。
李生常觉得,这天下总是有太多不?公?的事情,在人生漫漫的长途中?,他要闭上眼?,才能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往前走。
那个自小偏颇待他毫不?和善的父亲临死前对李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李生,活给那些说你此生定然活不?过二十岁的僧侣看,长命百岁。”
于是李生漠然走过了尸殍遍野的乱世,东躲西藏,只匆匆去长安看了一眼?被暴晒了十三日的全族的尸骨,他手?上握着莫名流转到他手?上的宝藏,没?有想去挖掘的欲望,乱世人如草。
可他遇见了辞盈。
辞盈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李生,不?是这样的。
在他孱弱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化作新的骨血。
李生无法?言语很多东西,他安静地看向?辞盈,望着辞盈日渐苍白的脸,消瘦的身体和被压垮的灵魂。
他无力解救她,所以他给出一方钥匙。
如若是辞盈,可能可以呢?
李生对着苍茫的雪,闭上眼?。
而后,谢怀瑾的来访让他始料未及。
......
两日后,辞盈和谢怀瑾同在长廊下同李生和谢然辞别?,当然谢怀瑾同这两人自然没?什么好告别?的,甚至因?为有他才许多话几个人都未怎么说,只谢然上前拥抱住辞盈,轻声道:“想了想,还是要亲口对辞盈说‘新年?安康’,辞盈,新年?安康,希望辞盈快乐......自由,计划大成,一步一步,我们能够实现?当初的目标。”
辞盈温柔笑着,轻声道:“会的。”
朱光会和辞盈一起回长安,辞别?的人中?就没?有她。她咬着唇跟在辞盈后面,眼?睛一直偷偷看着面上没?有什么神情的墨愉。这是那日断绝关系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朱光忍不?住偷看了墨愉很多次,但他始终冷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朱光红着眼?转开眼?,已经?好了的耳朵莫名开始疼。
辞盈已经?提前同两人辞别?过,今日并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摸了摸谢然的头后就松开了手?。转身要走时,青年?一把将她的手?牵住,冰寒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辞盈疑惑地向?谢怀瑾望去,只见青年?穿着一身雪衣,温柔着一张脸:“再等一会。”
辞盈顺着谢怀瑾的眸光看向?今日没?有怎么说过话的李生。
谢怀瑾目光和善,声音同样温和,对着李生道:“听我妻子说,这一路上李公?子对她很是照顾,在下一直想要答谢,却因?为在江南实在局促,不?知?李公?子可有时间同我们一起启程回长安,待到回到府中?,我和辞盈一定好生接待。”
李生还未回答,辞盈已经?挡在谢怀瑾身前,温声道:“他说笑的,公?子体弱,江南回长安必要舟车劳顿,不?敢如此劳烦公?子。”
谢怀瑾还要说什么,被辞盈一把捂住嘴,生怕他说出那日山洞间那般惊世骇俗的话,她的脸上隐有怒气,却只有表上一层,内里满是无奈,她低声道:“谢怀瑾,不?许说,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丢人了?”
辞盈是真的觉得丢脸。
李生若是知?晓了那日谢怀瑾所言,她日后见到李生都要先说一声“抱歉”。
她看着谢怀瑾,相握的手?用了些力,脸上隐有警告的意味。
但辞盈对上谢怀瑾,警告又如何能算警告。
对视间,辞盈眼?眸一直在颤动?,毕竟面前的青年?一向?不?太能听懂人话,她真的很怕他下一秒直接无视她的意愿淡然说出要将李生净身后为她纳入门的话。
但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青年?,听见少女低声的呵斥,谢怀瑾温身一笑,俯身摸了摸辞盈的头,轻声说:“好。”
第39章 三十九章 高处。
辞盈眼?眸颤了一下?, 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还是忍住了。
回身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旁的青年紧紧牵着, 她望着不远处苍白一片的路,像望着茫茫一片虚无的前途。
雪轻薄地从天上落下?, 有些滑的台阶上被随从提前洒了粗盐, 浅浅一层冰化?开露出?里面乌黑的青石板。走出?长?廊后, 青年撑起了伞, 辞盈没有回身再看,只是在朱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回长?安的马车。
而他?们身后,谢然和?李生注视着, 两个人也长?久未言。
马车走后,谢然偷偷看向李生, 轻声道:“你是不是知道刚才长?公子?想说什么呀?你......是不是想同?辞盈一起回长?安呀?”
李生低头轻笑了一声,最后只能?淡淡摇头,轻声咳嗽了起来。
谢然张口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 比如她刚才其实看见?李生很轻地说了一声“好”,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吧。
眼?见?着李生要去院子?里,谢然拿着一把?伞追上去,递到李生手中:“你身体本就不好, 撑着些伞吧,莫要淋雪了。”
“多谢。”李生咳嗽着道。
寒风凛冽, 漫天的雪落着,恢弘又?沉默。
马车里,朱光一直向外张望,车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掀开,寒风将车厢里的温度都?卷去, 放置在案几上的书册被风翻了又?翻。
辞盈垂着眸,并不太在意,只偶尔地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