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终于又把那辆熟悉的小饼车推出来了!
晨鼓方歇,排队的人已?围着那棵老柳树绕了一圈,将招牌挡了个严实, 只隐隐约约能瞧见牌子?上露出的“崔记”二字。
一正在排队的熟客道:“哎哟,崔娘子?可算是出摊了!我家?孙儿点名要吃崔记的酱香饼,别的都不好使, 这几?日可把我愁坏了。”
一个挤在最?前头的汉子?闻言接过话茬, 扭头笑道:“别说幼童,就连我这几?日朝食都吃得没滋没味,古楼子?吃着都不过瘾。”
“崔娘子?这酱饼真真是长安城独一份了,前些日子?也来个卖酱饼的, 味道还不如崔娘子?做的十分之一,白瞎那么大?一个摊子?……某要一套加炸鸡脯的!”
“……”
食客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一例外都在诉说着这几?日对酱香饼的思?念。
崔时钰听着莞尔一笑,抬眸对排队众人道:“莫急莫急, 大?家?都有,当?心踩到脚。”
说着将一张包好荷叶的饼子?递出去,紧锣密鼓地赶制下一张。
阿锦依旧是负责收钱别小瞧了这活儿,崔时钰做饼速度极快,食客们相应的付钱速度也快,阿锦不光要挨个收钱, 还要记着谁多给了钱谁少给了钱,又要防着哪个爱占小便宜的不给钱偷偷溜走, 可谓责任重?大?。
现在来卖饼的大?多都是老客, 对各规格口?味的饼价都很熟悉,就算有头一次来买的新客不熟悉价格,也能询问周围的老客, 是以无需再过多介绍,原先负责吆喝的阿宁便换了职务,啃完饼子?便来帮二姐收钱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收钱的模样倒很像那么回事:“这位阿姊方才要了一套‘梅香映雪’,那我便收你三?文钱,一,二,三?,对啦!”
萌得一旁的小娘子?和小郎君直笑。
因着是阔别几?日重?新出摊,食客们与酱饼很有几?分“小别胜新婚”之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把一百五十张饼子?抢购一空,荷包蛋、炸鸡排、生菜叶这些配料也都所剩无几?。
瞅着自?个和妹妹们布袋子?里?装的满当?当?的铜钱,崔时钰高兴极了。
离铺子?开张又进一步!
正要收摊,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崔小娘子?,且慢些收摊!”
郭大?郎气喘吁吁跑过来,“听隔壁刘大?娘说你今日出了摊,我便紧赶慢过来,想着问小娘子?点事。”
“什么事?郭阿叔慢慢说。”
“说来惭愧。”郭大?郎笑了笑,“前几?日在小娘子?这儿得了半袋子?胡椒粒,谁知我与我家?娘子?手笨得出奇,除了炖鱼和煮鱼羹,竟不知还能做什么新鲜吃食,虾塘里?的虾也还没长大?……知晓崔小娘子?厨艺过人,便过来问问有何建议。”
说罢还砸砸嘴,似是怀念道:“这样好的胡椒,着实不能浪费了。”
这话崔时钰赞同,那可是来自?宫里?的胡椒呢。
她笑笑,将收了一半家?伙什儿往饼铛旁边一搁,“原来如此,阿叔莫急,我告诉阿叔便是。”
“阿叔家?中既是养鱼,那我便先说说这鱼菜:若是鲤鱼,可切片用胡椒、酒酿腌了,裹蛋清快炒,炒出来鲜嫩得很;若是鲈鱼,与胡椒、葱白同蒸,出锅时淋上一勺热油,最?是能突出鱼的鲜味。”
说着说着便想起昨日那锅热腾鲜香的胡辣汤,还有一系列与胡椒相关的现代美食:“胡椒还能用来做汤,取羊骨熬制高汤,加胡椒、香料和一些时令鲜蔬,最?后撒上芫荽或葱花,冷的时候喝上一碗,能叫寒气全?消。”
郭大?郎听得入神?:“前头这几?道菜都好,最?后这汤也从未听过,回去就试试!”
崔时钰继续道:“胡椒与肉也配,把肉片成薄片用胡椒和酱汁子?腌了,下锅快炒,便是一道黑椒肉柳。”
她本来是想说黑椒牛柳,但考虑到这时候吃牛肉恐怕会?犯法,便临时改成了“肉柳”。
“够了够了!”郭大?郎连声道,“这些菜足够我与娘子?研究一段时日了!多谢崔小娘子?了。”
崔时钰笑笑,道了句“阿叔不必客气”。
其实她还有一系列菜谱没说,什么胡椒虾、椒盐排骨,还有黑椒意面……当?然最?后这个得改成黑椒索饼才行。
和郭大?郎聊的时间不短,阿锦和阿宁已跑去方九娘那儿找伍儿玩了,崔时钰将半空的酱罐子?码到一处,忽然听到头顶响起一道男声。
“崔娘子?,我等你很久了。”
清朗带笑的嗓音落下,她抬眼便撞进一双潋滟如波的桃花眼里?。
面前,约莫二十岁的少年郎君穿着一袭靛蓝长袍,眉目如画,逆着日光,越发衬得他轮廓分明的那张脸俊美不凡。
他身上带着松木与墨香混合的气息,还有些清冽酒香,闻来竟有些醉人。
崔时钰瞧着面前的年轻郎君,莫名觉得对方很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
这不应该,如此气度不凡的人,哪怕只是匆匆买过一次饼子的食客,她也应该过目不忘才对。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人家?发愣,想到对方刚才说的那句“等你很久了”,还以为?对方也是等她饼摊重?新开张的食客,斟酌着字句道:“这位郎君,实是抱歉,今日的饼子?已?卖完了。郎君若是明日有空,可以先与我定下饼子?口?味,明日再来取。”
那人听完,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越发透亮,眸光流转间仿佛碎星闪烁。
真好看。
奇了怪了,崔时钰纳闷,她明明不是个颜控的。
都怪这人长得太好看了。
那人含笑一礼,动作间露出一截腕骨明晰、线条分明的手腕,“叨扰娘子?,某姓谢,是为?崔娘子?的酱饼方子?而来。”
闻言,崔时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果然不是来买饼的;第二个想法是,他居然姓谢。
尽管她穿来长安城还没多长时间,但因有着崔娘子?的记忆,也算占了个不小的便宜,知道长安城内的大?事小情,其中自?然包括城内最?大?的官姓甚名谁。
京兆尹谢珏,是长安城的地方行政长官,用崔时钰的话来说,其职责和地位类似于现代的首都市长。
“谢”这个姓氏,在长安城内只有首都市长一家?。
莫非是京兆尹大?人微服私访到她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