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陈未识极度疲乏,又添极度混乱,本不想与他多做解释。邵景安却还不服气地“啧”了一声,“我是你老板,陈未识!你不想我帮你解决困难吗?”

这话不知哪里刺到了陈未识一般,后者微微皱眉,将邵景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我也没想到你是我老板,早知如此,我都不会应聘。”

邵景安唉了一声,浑然不觉对方的敌意,反而又把椅子朝他拉近一些,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啊,你不告诉我,待会宋道初来问你了,我怎么帮你圆场呢?”

陈未识一呆,仓促地看了一眼后头的连秉儒,后者却忽然合上记录本站起身:“既然你醒了,我就去跟宋先生汇报一声。”说完便离开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嘿,还挺懂事。”邵景安看着门口歪了歪头,絮絮叨叨,“我听说这位连医生很贵的,他手上那本,好像是你的专属病历宋董把你加进他的家庭医疗里,现在还没撤出来呢。”

“宋道初,今天也在?”陈未识终于轻轻地开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未识的内心里其实是清楚的。残存的记忆里,若不是宋道初,谁会那样子抱他,那样子哄他?简直毫无章法,像蒙骗一个不肯打针的小孩。

“在啊,不然谁把连医生叫来的。想不到他家离公司这么近,还省了去医院。”邵景安吐出一口气。

陈未识低声,“他倒是好心。”

邵景安又凑上前邀功:“今天也是赶巧,你要不是碰上我,指不定被那些人打死。”

陈未识干巴巴地应了句:“谢谢。”

邵景安挠了一把头发,接不上茬,转过脸,看见床头柜上一只小小的熏香小夜灯,手贱地戳了一下,“这什么玩意,都没味道了。”

“嗯。”陈未识也随着看过去。那是他小姨送的,里头的柠檬味熏香早就很淡。他原以为这种东西早该被清理掉的,所以离婚时没有带走。

这个卧房,他原本以为该是很私密的空间,但此刻以客人般的身份与邵景安、连秉儒呆了片刻,竟也好像抽离出来,手指摸过布艺小狗的头毛,说不上什么心情,或许根本没有心情。

倒是很感谢宋道初没有一开始就出现,给他太大的冲击。

“坦白说,”邵景安看着那雾气,有些冲动地发言,“我没想到你会过成这样。虽然我去过你家花店……但我总以为,好歹是和宋道初结过婚的人……今天多少是吓到我了。”

邵景安也怕这话会刺激到对方,偷眼去瞧陈未识的表情,却只见后者脸容苍白地沉默。邵景安心里没来由地揪了一下,又连忙找补:“我不是说你不好……是不是,宋道初亏待了你?你跟他离婚,他没给你留点什么?”

“没有。”陈未识轻声反驳,“他……他给了我很多,主要是现金。我都存起来了,怕我妈妈要用……”说到这里,他才蓦然意识到不妥,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的有钱人谈这些?“总之我的意思是,他没有亏待我。”

“可是,”邵景安却理所当然地追问,“既然他给了你很多,你为什么还要当物业?我还听说你之前一直找不到工作明明你根本用不着工作啊。”

陈未识怔住。

邵景安那疑问的表情是那么纯粹,他好像真的完全不理解,一个手握巨额分手费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努力找工作。

陈未识一时觉得好笑,一时觉得可气,但是对方的年纪和谭竞扬差不多大,连大学都不好好上就出来开公司,家里有父兄护持,出外便呼朋唤友,他恐怕是真心觉得陈未识的努力是做作而无必要的。陈未识想,自己若是把那些阴暗渺小的念头全都倾倒出来,再是厚脸皮的人也会退避三舍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非要找工作?明明只要躺在宋道初给的分手费上坐吃山空就可以了。

好歹是和宋道初结过婚的人,为什么却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转过头,将点滴的流速调到了最快,眼神上挑,望向那加速滴个不停的药水。

“你也说过,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忍着全身上下酸楚的疼痛,心平气和地说。

“你不喜欢他给你的东西吗?”邵景安却问,“你觉得不合适?”

陈未识慢慢地抽着气,又轻轻地吐出来,“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他像老师一样给邵景安耐心地解释,“过去,为了能跟上宋道初的脚步,走宋道初的路,我花了很大力气,也没有做好。而现在,我终于和他离了婚,自己去找工作,找我力所能及的工作,哪怕只是一份小工……但这是我熟悉的生活,我觉得,比以前舒服。”

*

宋道初原打算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黑色蚕丝衬衫的衣袖卷了起来,他将脱下的西装搭在手臂,刚刚从外面回来,听完了连秉儒的汇报,还翻了一下陈未识的病历本。

陈未识看着年轻健康,其实很容易生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自己却总是强撑着不说。经常是宋道初有所怀疑,跟连秉儒随口嘱咐一句,连秉儒就记下来,再开点药送去。离婚未久,宋道初还没来得及取消陈未识的医疗计划,此时翻看,才发现这本病历原来也已经写得密密麻麻。

“这是我熟悉的生活,我觉得,比以前舒服。”

主卧的门没有关紧,门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还带着几分疲倦,显得说话的人是真心实意的。

连秉儒看了一眼自家雇主。宋道初的表情很晦涩,对于他这种三十来岁做董事长的人物,旁人一般很难从他的表情上推测出什么情绪。

但连秉儒发现了他的手指在颤抖。很快,宋道初便将手指屈起,在门扉上叩了三下,又将手插回口袋。

连秉儒推开了门。

“疼吗?我瞧瞧有没有渗血。”门里的两人不知正谈到哪里,邵景安那鸡冠似的脑袋都要凑到陈未识脖子上了,表情夸张地伸手指戳了下陈未识肩上的绷带。陈未识皱着眉似想躲闪,但躲不开,惊讶地叫了一声:“毛病!”那活泼动人的脸容转向门口,看见宋道初,却忽而难堪地滞住。

说不出到底是哪个场景更伤人。宋道初走了几步,陈未识没有动,眼帘下掠,只望着他的脚步。宋道初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突然朝着邵景安的椅子踹了一脚:“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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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他这一踹,邵景安险些摔个大跟头。好容易站稳了,揉了揉屁股,他的少爷脾气可也不小:“宋道初你不要狗咬好人心!你想想清楚,要不是我,你老婆能这么快得救吗!”

“要不是你?”宋道初蓦地冷笑一声,“我是要感谢你给他下药的那次,还是要感谢你把他骗来给你打工?他在大门口挨打,你公司的保安都是吃素的?”

邵景安被他诘问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地方他是理亏,但有些地方他可要坚持到底:“你、你别乱讲,我真不知道他在我这儿,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他受欺负,你说是吧!宋哥!”

“你再说一遍?”宋道初太阳穴直跳。

“我、我是说,”邵景安当即也反应过来,“刚才你不在,我不是帮你照顾他么,我是说我把他当嫂子”

“你先回去。”宋道初无语地打断了他。

“回去就回去,把人利用完了就扔,好意思。”邵景安一边嘟囔,一边脚底抹油似地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