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不愿意同朕说说话么?”他低着头,闷声问她道。

衔霜终于在他怀中动了动。

她有些疲乏,却又有些无奈,支撑起了身子,侧过头同霍则衍比划道:【陛下,奴婢累了,想早些歇息了。】

许是她面上的倦意不似作假,霍则衍静了静,而后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榻前的烛灯被熄灭,帷帐内彻底暗了下来。

衔霜虽早已觉得困乏疲倦,可当她真正阖着眼躺在榻上时,困意却好似消散了一般,怎么也睡不着了。

时隔好几年,再度和霍则衍一同躺在一张床榻上时,她只觉得陌生又难堪。

而那人不仅就这么躺在她的身侧,还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身。

她不敢在他怀里轻举妄动,可这样僵持着,浑身上下却又觉得别扭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身后男子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衔霜估摸着,他应当是睡着了。

在黑暗中,她睁开了眼,大着胆子,悄悄地触碰了一下霍则衍放在自己腰侧的手。

见他没有反应,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他是真的已经睡沉了,便轻轻地掰开了他扣在自己腰身的手,又往里边侧了侧身子,才终于安心下来。

黑暗中,衔霜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何时睁开的眼,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被自己的动作惊醒,又或者是从未睡去。

她闭着眼,感觉全身心一下子自在了起来,困意也终于一点一点地慢慢袭来。

次日早晨,霍则衍依旧走得和从前一样早。

不过这一回衔霜也并未起晚,在他走后不久,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珠儿看着从寝屋里走出来的衔霜,颇为讶异道:“姑娘竟这样早就起来了!陛下走前,还吩咐过奴婢,不要吵到姑娘,让姑娘多歇息一会儿呢。”

衔霜朝她微微笑了笑。

其实这对于她而言,起得倒也不算太早。

这几年在关川镇的时候,她每每都是天将亮时就起身,为岁欢在案上留好早膳后,就和徐文蓉一同去面馆里忙活了。

“对了,早膳还未做呢。”珠儿拍了拍腿,有些懊恼道,“姑娘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让他们尽快给姑娘准备膳食。”

衔霜却拉住了她,比划着问道:【珠儿,你也还未用过早膳吧?】

见珠儿点头,她便同她道:【让我来吧。】

看着衔霜走到小厨房的灶台前,珠儿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让她来是什么意思。

这并不合宫中的规矩,况且霍则衍从前还曾因此事和衔霜有过一次争执,但眼看着衔霜好不容易对宫中事物重新有了些许兴致,她也不忍再阻拦。

【坐下一起吃吧。】

将两碗阳春面下好,端到圆木桌上时,衔霜招呼珠儿道。

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看着衔霜比划着问自己:【岁欢现下还在睡吗?】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点头道:“奴婢起来时去瞧过,小姐还在睡。”

其实衔霜回宫的这几日,并未同珠儿提到过这几年在宫外的生活,但珠儿看着昨日被接来的岁欢,又看着霍则衍的态度,约莫也能猜出些许。

她忍不住问衔霜:“姑娘这几年,在外头过得辛苦吗?”

辛苦吗?

衔霜拿着碗筷,认真地想了想,面馆的生意起初并不好做,除了照顾还小的岁欢外,每日还要起早摸晚地忙活生意,的确不算清闲,却也谈不上辛苦。

至少没有宫规束缚,生活有所期盼憧憬,现在回想起,那三年多,竟也算是她人生中难得快活自在的时光了。

她想着,心中有些许落寞,只是摇了摇头,却听见珠儿又开口同自己道:“有些话奴婢知道不当讲,但其实姑娘走的这几年,陛下也不好过。”

“姑娘走后,陛下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分昼夜地宿在明和殿处理政务,除了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兰溪苑,在里头待上整整一天外,没再踏进过后宫半步。”

珠儿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衔霜的面色,又道:“这些年来,陛下不曾立后,不曾册妃,身边更是不曾有过什么女眷......”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衔霜打断:【珠儿,我现下,不太想听到这些。】

“是奴婢一时失言了。”

珠儿见状,只好将没说完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但少顷后,还是忍不住道:“只是姑娘,奴婢觉着,陛下是真的非常喜欢您的。”

喜欢?

衔霜觉得,自己若不是个哑巴,听了珠儿这话,肯定会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珠儿那日在画舫上,若是也听到霍则衍同高逊说了些什么,估计就不会再有现在的这种想法了。

霍则衍是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

想起自己从前对此事抱有过的希望与期盼,衔霜只觉得那那个时候的自己几乎傻得可笑。

在霍则衍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玩物,是一个只属于他的附属品。

是一个即便是他不要了,也不准旁人轻易拿走的物件。

他可以在玩腻之后随意地丢弃她,她却没有提前结束这一段关系的权力和资格。

她也很明白霍则衍如今在气些什么,气自己这个玩物在他还没有玩腻前,居然有胆量敢先一步离开他,气自己这个只能属于他的附属品,身边居然也有其他人来靠近。

但她知道,霍则衍迟早有一天会玩腻的,而自己现下,也只不过是在等那一日的到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