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霜攥了攥衣袖,犹豫了少顷,还是大着胆子比划着问他:【陛下,要立方二小姐为皇后了,是吗?】

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情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他,好歹也要知道这事是真,还是假。

他们说,这件事情宫中早已传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她问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些希冀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霍则衍看着她的比划,面色却是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她:“是谁同你说的?”

衔霜鲜少见到霍则衍这样阴沉的面色,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却步步紧逼了上来。

“是你宫中有人来同你嚼舌根了,对么?”他逼问她道。

她忙不迭地摇头,同他比划:【不,不是......】

霍则衍却并没有理睬她,只是提高了声音,对屋外道:“福顺,将兰溪苑的所有宫人都带去慎刑司审问,看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敢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时,衔霜心下一紧。

她想起,今日下午她与方馥发生误会冲突时,方馥也是同他现下这般,要命人将她捉去慎刑司。

从前珠儿同她讲宫规时,也曾提到过慎刑司,其间酷刑之狠,宫人进去多是有去无回,哪怕还能侥幸从其中出来,也得丢了半条命。

在她宫里服侍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宫人,若当真进了那惨无人道的慎刑司,岂不是下半辈子都尽数毁了?

是她不好,她不该去问霍则衍,不该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事情,还平白连累了其他人。

她怎么忘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的帝王!

衔霜来不及多想,只担心福顺马上就要从命去擒拿兰溪苑的宫人,慌忙跪了下来。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与兰溪苑的宫人无关。】她跪在地上,苦苦央求着霍则衍,【奴婢愿代替他们进慎刑司,愿替他们受罚,还求陛下恩准。】

“你说什么?”他注视着她,冷声问道。

她以为他没有看清自己的比划,忙又比划道:【奴婢愿意进慎刑司,只求陛下能够开恩,免去兰溪苑所有宫人的责罚。】

霍则衍不曾想到,向来柔顺温和的衔霜,今日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

他寒着脸看了她良久,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字来:“衔霜,你当真是好得很。”

“看来还真是朕近些日子宠坏了你,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听着霍则衍冷若寒冰的声音,衔霜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栗。

她抬起头,看着他甩开衣袖,毫不留恋地抬步离开了兰溪苑,没再看跪在地上的她一眼。

房门被他用力带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声响,仿若一块尖锐的石头,砸在房门上,也刺得她的心口处生疼。

第17章 第17章

霍则衍离开后,衔霜一个人在地上怔怔地跪了良久。

听到门被人吱啦一声拉开的声音时,她猛然回过了头,见珠儿面色担忧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姑娘怎么在地上跪着?”珠儿的声音难掩担心,“奴婢方才在屋外唤了姑娘几声,听里头好半晌也没个动静,还以为是姑娘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心里可急坏了!”

看到珠儿,衔霜这才如梦初醒,忙要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她适才实在跪了太久,双腿也已然变得有些麻木,又险些一下子栽了下去,幸而珠儿离得还算近,一把扶住了她。

衔霜稳住身子,顾不得拂去裙摆上沾染的灰尘,只急急地同珠儿比划:【珠儿,你没出什么事吧?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珠儿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思忖了须臾,明白过来她口中的“他们”应是兰溪苑的其他宫人,同她道:“奴婢没什么事,至于其他人,都在各自房里好好歇着呢。”

听着珠儿的话,衔霜稍微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样看来,霍则衍暂时还并没有为难他们。

“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珠儿想起自己将才在庭院里,看到霍则衍阴沉着脸地离开兰溪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姑娘和陛下......”

但又怕引起衔霜伤心,珠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轻声道:“姑娘......还好吗?”

衔霜点了点头,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同她比划:【珠儿,时辰很晚了,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我这边没什么事情的。】

珠儿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终究没再说些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好”。

翌日醒来,兰溪苑的一切似乎都如常,但好像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自那晚过后,霍则衍没再迈进过兰溪苑一步。

而那日夜里霍则衍与衔霜的不欢而散,以及衔霜与方馥在长迎宫宫门前的冲突,也不知怎地被人传了出去。

传到后面,就成了兰溪苑的那位不识好歹,仗着圣上宠爱目中无人,竟公然对未来的新后不敬,因此触怒了龙颜。

宫人们大多见风使舵,观望了几日后,眼见着霍则衍对兰溪苑的漠然态度,便也大致明了,兰溪苑这位就此失了宠,待兰溪苑便也愈发轻视怠慢起来。

好在衔霜对此好像也不甚在意,这几日崔姑姑称病,连着好几日未曾来兰溪苑授课,她便自己依着字帖习字,在桌案前往往一立就是一整日。

练字也的确能使人心静,至少在她提着笔时,心中的纷乱与不安去了大半,可一放下笔,脑海中浮现的便又是那一日霍则衍拂袖离去的身影。

她揉了揉鬓角,迫使自己别再想这些烦心事,几句不大不小的争执声,却透着窗,落入了她的耳里。

“这几日你们净偷懒不干活便也罢了,在背后,就是这样诋毁主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