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侍从支支吾吾,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霍则衍皱了皱眉,问他:“他们还说了什么?”

“回陛下,他们还说,若是想要求他们师父下山治病,就必须得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来......”

见那侍从说了几句就又停了下来,霍则衍的眉心不禁拧得更紧,逼问道:“你说,究竟是何规矩?”

“......凡为亲求医之人,需得亲自进山去请,方显求医诚心。”侍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踌躇着回道,“他们说,属下等人这回去的不算,还得,还得劳烦您亲自再去一趟。”

侍从说完这话,将头埋得更低,心中也战战兢兢极了。

他想了想,又小心谨慎地补充道:“陛下,既然他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不属下等人,还是直接去将那神医给您绑了来吧?”

谁知听了这话,霍则衍却倏然沉声道:“不可。”

第56章 第56章

“那, 陛下......”

见霍则衍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侍从又绞尽脑汁地重新想了起来,却也再想不出什么还能比这更好的法子。

于是他只好俯下身子, 恭敬道:“属下愚钝, 还请陛下明示当如何做。”

霍则衍并未做过多考虑,心中便已定下了主意, 开口道:“既是如此,朕便亲自去请。”

闻言,侍从不禁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了想, 觉着应当是自己未全部同霍则衍说清楚,又赶忙补充道:“陛下, 那神医居于的洛山,距京城可是将近千里之遥, 您看这......”

那侍从说着, 悄悄地抬头看了霍则衍一眼,见其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想说的话也登时就堵在了喉间。

少顷后, 他才小心地改口道:“您看, 您看预备何时启程去往洛山,可要等这雪停了,或是小一些再......”

只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 便被霍则衍出声打断:“一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后?

似是不曾想到霍则衍竟会这样急遽仓促,那侍从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他本还想劝说这大雪日恐怕不便出行, 更遑论是赶这样远的路,但听着霍则衍斩钉截铁的声音, 又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是。”侍从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应道,“那属下这就去为陛下准备马车。”

“不必,马车太慢了。”霍则衍却只是皱着眉,对他道,“直接备马就好,要快。”

......

骏马驶出京城之时,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好似鹅绒柳絮,为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

雪色苍茫,方圆千里,皆是一片深深的静谧,只余呼啸着的阵阵寒风,与匆匆疾行而过的马蹄声交相呼应。

马蹄声踏破了这一片死寂,同时也溅起了碎雪点点,在洁白疏松的皑皑白雪上,留下了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印记。

坐在马背上的霍则衍,却仿若感受不到这横扫而来的刺骨寒风,和这飘落而下的漫天飞雪一般,只是纵马扬鞭,破雪而行。

想着宫中尚还昏迷不醒的衔霜,他心中焦急万分,也迫切不已。

直至天色黑尽,他也未在沿途的驿站稍作歇息,只马不停蹄地赶着路,一心盼着能早些抵达洛山,见到那位传闻能使枯木逢春的神医。

就这么连夜赶了一日有余的路,在翌日黄昏之时,终是到了洛山。

千里之外的洛山,亦是落雪纷纷,但霍则衍却根本顾不得掸去狐裘上的层层落雪,也顾不得去接侍从手中的伞。

他将将跃下马,在树边随意地系好了马的缰绳,就急急地走向了那个守在山脚下的白袍弟子。

那名白帕弟子大致扫了一眼来人,也只是见怪不怪地问他们道:“你们,应该是来求见师父的吧?”

见为首之人微微颔首,那弟子又道:“我们师父从来都只有白日才会待客下山,现下天色已然有些晚了,还是请阁下改日再来吧。”

闻此,霍则衍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道:“我们是自京城远行而来,日夜兼程,方于此时抵达。内人重病昏迷,拖延不得,还请予以通融一二。”

“京城?”听了这话,那弟子的声音带了些许讶异,“京城离洛山,可是有着小千里的路途!你是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是啊!下着这样大的雪,我们主子为了来你们这洛山,可是冒着雪,连夜赶了一日多的路。”

霍则衍身后有侍从附和着,又对那弟子道:“不知小兄弟可否还记得,我等先前也曾来过一回,那时小兄弟还跟我们说,需得我们主子亲自过来一趟,才能请得神医下山。”

那弟子闻言,略略打量了几眼霍则衍身后的人,这才有了稍微几分印象。

“罢了,罢了。念在你们是冒着大雪,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份上,今日便为你们额外破这一次例罢。”

他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地耸了耸肩,又望向了霍则衍,对他道:“不过,按照规矩,也只阁下一人能够上山,其余人等,需得在山下静心等候才是。”

“阁下,请吧。”

霍则衍点了点头,抬步正要跨过上山的石阶,却又陡然被那弟子拦住:“阁下且慢。”

见霍则衍蹙起眉,不明其意地看向了自己,他摇头道:“上山的这一千石阶,并非是同阁下这般走上去的。”

“我原本以为,阁下应当也是知晓的。”那弟子道。

“不是”有侍从忍不住开了口,问他道,“小兄弟,这上山路不能走上去,还能怎么上去?”

那弟子清了清嗓子,正色同他们解释道:“按照我们洛山的规矩,凡是求请师父下山治病者,为显诚心,走上这一千阶时,需得一步一叩首。”

闻此,那些侍从皆是一惊,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后,纷纷都变了脸色。

“一步一叩首?!”有侍从气愤道,“你可知道,我们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吗?!”

然而那弟子听了这愤愤不平的话语,却也只是心平气和道:“不论是当朝的天子,还是路边的叫花子,只要是来洛山求师父下山行医,就都得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