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喝点什么?” 陈禧热情地张罗。
“温水就好, 谢谢。” 许清颜揉了揉眉心。
“行, 养生。” 陈曦笑道,转头看岳颂今。
岳颂今一言不发,目光沉稳地扫过门?口。
陈禧心里猫抓似的痒,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可职业本能又让他死?死?管住自己的嘴。
作为当?年乐队里和岳颂今最铁的哥们儿,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岳颂今和许清颜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校园里的金童玉女,舞台上的灵魂伴侣,可后来怎么就毫无征兆地,断得那?么彻底?陈禧至今一头雾水。
岳颂今像人间蒸发一样上了高原,连带着和他们这些老朋友都几乎断了联系,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那?决绝的姿态,透着股伤筋动骨的狠劲儿。而许清颜,也变得愈发清冷疏离,关于岳颂今的话题成了绝对的禁区。
所以,当?得知岳颂今休假下山,陈禧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组织了这场聚会。他太想念他们了,怀念那?时?候年少轻狂,怀念那?时?候的无话不谈。
可现在两?人的同?框,却让陈禧忐忑不安,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又摸不清这隔阂下是否暗流涌动。
凭借这两?年当?警察的职业直觉,他肯定他们私下已经见过了。但看两?人这冷冰冰的样子,似乎不像破镜重圆。
万一呢?万一有?什么进展,被自己哪句无心的话给搅黄了,颂今那?闷葫芦不得恨死?自己?清颜那?性子,怕是直接甩脸走人。
陈禧默默打定主意,今晚只?谈兄弟情,只?聊音乐,绝不触碰任何可能引爆的雷区。
这时?,周禹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头发不像往日那?样精心打理?,显得有?些凌乱,走近还没看见眼睛下的青影。
看到卡座里的三人,尤其?是岳颂今和许清颜,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脸上就堆起了笑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了刚站起来的岳颂今。
“颂今!我的好兄弟!真他妈想死?你?了!” 周禹安的声音带着重逢的、发自内心的欣喜,他松开岳颂今,眼神?里闪烁着真挚的光,“回来就好,这两?年,可把?兄弟惦记坏了。”
岳颂今被他抱得结实,脸上也露出一丝久违的、放松的笑意,回拍了他一下:“禹安,好久不见。” 兄弟情谊在这一刻无比真实。
当?周禹安的目光转向许清颜时?,他扯了扯嘴角,笑容中?带着伪装的轻松:“清颜也在啊。”
他不在看她,留给他的位置在岳颂今旁边,正好与许清颜对面。
他抬手就叫服务生:“来瓶威士忌,加冰。”
“安子,悠着点啊。” 陈禧提醒了一句,他隐约感?觉周禹安今天状态有?点不对,但只?当?他是见到岳颂今太高兴。
“高兴嘛!” 周禹安摆摆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一直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杯中?酒。
“我明天有?任务不能喝酒,颂今也是戒了,滴酒不沾,总不能让清颜一个女孩陪你?喝。”陈禧看他一个人喝酒有?些抱歉。
“呵…”周禹安仍旧没有?抬头,“怎么会,一个人岂不是更加潇洒和快乐。”
岳颂今的视线在周禹安和许清颜之间极快地扫过。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解和侦察排长的敏锐让他捕捉到了周禹安笑容下的僵硬,以及许清颜在周禹安进来时身?体那?一瞬的细微紧绷。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重逢喜悦格格不入的紧张。
岳颂今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掠过一丝疑虑和难以言喻的沉闷。他默不作声。
“来来来,为我们黑k乐队部分成员的重聚,以及我们伟大的编外,干一个!” 陈禧举起苏打水,一杯下去,他试图把?气氛拉回纯粹的兄弟情和怀旧频道,“颂今回来是大事?!我也是今年才?重遇了清颜,竟然不知道我们俩的单位竟是离得不远。嘿,还记得当?年在Solo酒吧吗?刚过完年,大家都在,清颜一开嗓,台下都疯了,颂今那?吉他solo,啧啧,跟通了电似的。” 他只?提音乐,努力避开所有?敏感?词。
提到音乐,许清颜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岳颂今的目光也从桌面抬起,望向陈禧所指的虚空处。那是他们共同?的荣光。
“是啊,你?们那?首《野火》,炸翻全场!” 周禹安突然开口,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冰,“可惜啊,后来,键盘手没了。”
陈禧努力活跃的气氛骤然凝固。
键盘手郜元凯的手指,是乐队成员心中?一道不愿触碰的伤疤。陈禧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懊恼地瞪了周禹安一眼。许清颜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岳颂今的眼神?骤然变冷,无声地警告着周禹安。
周禹安似乎也意识到失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嘟囔道:“妈的,这酒劲太大了。”
短暂的冷场让陈禧有?些着急。他灵机一动,看向吧台旁闲置的乐器架,上面有?吉他、贝斯和简易鼓。“嘿!光说不练假把?式!颂今,清颜,机会难得,来一段呗?禹安顶贝斯行不行?《野火》会不会?” 他试图用行动打破僵局,也是真心想看到老友重拾乐器。
周禹安嗤笑一声,他把?许清颜唱的《野火》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能不会吗?他第一个额站起身?:“行啊,给你?们当?个临时?替补。” 他脚步因酒精和心绪略显踉跄,径直走向那?把?贝斯。
岳颂今下意识看向许清颜,许清颜也看向他,眼中?都是拒绝。岳颂今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起身?走向吉他。拿起拨片时?,指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许清颜深吸一口气,压下工作疲惫和心头翻涌的情绪,也站了起来,走向麦克风。
陈禧已经跟老板打了招呼,小跑些过来,兴奋地坐到了鼓架后。周禹安抱着贝斯,站在许清颜侧后方稍远的位置,眼神?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也盯着岳颂今。
灯光聚焦。
岳颂今的手指拂过琴弦,《野火》熟悉的前奏流淌而出。许清颜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仿佛蕴藏了星河流转。当?第一个音符从她唇间逸出,清冽、空灵,带着穿透岁月的力量,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焦土是画布,等待雨滴落笔成行,
烧吧,烧吧,只?为那?破土的微光。
……
无人懂我起舞,只?为刹那?的辉煌,
燃尽自己,拥抱大地的苍茫。】
岳颂今的吉他沉稳精准地切入,每一个音符都完美烘托着许清颜的歌声。就在许清颜唱到那?句“无人懂我起舞。只?为刹那?的辉煌”时?,她的目光与岳颂今抬起的目光撞个正着。
仅仅一瞬。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被音乐唤醒的、只?属于彼此的默契与共鸣,是深埋心底、从未真正熄灭的爱意与痛楚。
许清颜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别开脸,歌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岳颂今也迅速垂下眼帘,指下的节奏微乱了一拍,又被他的控制力拉回。
周禹安也捕捉到了一瞬。
贝斯线陡然加重,变得狂躁。他看着前面两?人在音乐中?浑然天成、外人无法插足的磁场,看着岳颂今即使刻意回避也掩不住深情的侧脸,看着许清颜在灯光下清冷耀眼的身?影。
昨晚的绝望,被彻底拒绝的颓然,兄弟归来的欣喜,以及此刻亲眼见证他们灵魂共振的冲击,所有?情绪混合着酒精,化作一股邪火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