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颜瞬间僵住了!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她来了,他还承认了她是?“家属”!
那句“务必安全把人带上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伪装,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后怕、委屈、还有难以言喻的巨大酸楚。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第56章 够疯 军用越野车在引擎的嘶吼中,……
军用越野车在?引擎的?嘶吼中, 终于攀上了最后一道陡坡。到达了昆冈山脉深处。
鹰喙哨所像一座镶嵌在?绝壁之上的?钢铁堡垒,由低矮的?营房、覆着厚厚冰雪的?瞭望塔和天线阵列组成。
车门?打开,一股比山下凛冽十倍的?寒风瞬间灌入, 裹着冰碴,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许清颜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冲锋衣,但寒意瞬间穿透布料, 直刺骨髓。
她抬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苍茫,铅灰色的?天空低垂, 仿佛触手?可及,连绵的?雪峰在?四周耸立, 狂风卷起地?上的?雪沫, 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游龙。
九月底的?内地?尚在?初秋,而这里, 俨然已是严冬。
车子停在?一片相对避风的?空地?上。营长和战士迅速跳下车,动作麻利地?开始卸货。
许清颜试图自己下车,双腿却像灌了铅,绵软无力。高反、一路的?惊吓、疲惫,以及骤然降临的?极寒和缺氧,像无数只无形的?手?,瞬间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的?胸口闷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前一阵阵发黑, 耳畔营长和战士的?说话声?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看到营房方向, 一个穿着厚实荒漠迷彩、身影挺拔如松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迎着风雪走来。
即使没?看清他的?脸,许清颜也知道是岳颂今, 那是岳颂今。
瞬间的?安心席卷而来,许清颜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预想中的?冰冷坚硬并未到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带着熟悉的?力道,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隐约间,她听到了那个熟悉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许清颜?!”
她想答应,想落泪,但最终陷入了无尽黑暗。
“穿这么少,也敢往这里来,简直是找死。”岳颂今迅速用自己宽大的?迷彩大衣裹紧她冰冷的?身躯,转向营长和战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报告营长!人接到了!多谢营长和兄弟!”
他打横抱起昏迷的?她,入手?的?分量让他心头一紧,比记忆中更轻了。
营长点点头,意味深长:“人交给你了。高反加低温,赶紧安置。这姑娘够倔。”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也够疯。” 说完,拍了拍岳颂今的?肩膀,带着战士继续去忙了。
岳颂今顾不上别的?,抱着许清颜,快步走向营区角落一栋相对独立、低矮的?平房,这是哨所唯一的?“家属房”。
他小心翼翼地?将许清颜放在?床上,脱下她沾满泥雪的?鞋子,拉过厚实的?棉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炉火的?光映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嘴唇因为寒冷和缺氧泛着淡淡的?紫色。即使昏睡着,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依然跋涉在?风雪里。
他就这样站在?床边,百感交集如同汹涌的?暗流,冲击着他用两?年高原风霜磨砺出的?冷硬外壳。
怒火在?胸腔里燃烧。她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她知不知道这条“鬼见愁”的?路有多危险?知不知道高原反应能杀人?
内心深处,一个被他死死压抑的?声?音在?疯狂叫嚣:她来了!她真的?来了!跨越千山万水,历经艰险,来到了他的?世界!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隐秘的?狂喜,几乎让他心脏炸裂。
狂喜之后,又是更深的?恐惧。她为什?么来?是后悔了?还是只是路过?那句“家属”是她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还是?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从紧闭的?眼睫到小巧的?下巴。两?年多不见,她褪去了最后一点青涩,成熟了许多,但也瘦削了许多。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猛地?攥紧成拳,收了回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能碰。他怕一碰,这脆弱的?幻象就会消失,更怕自己控制不住那汹涌的?情感。
分手?后无数个难熬的?夜晚,他像着了魔一样,对着那个冰冷的?界面倾诉。写他的?悔恨,写他的?思念,写哨所的?寒风和孤独。
那些邮件,带着最滚烫的?心和最卑微的?祈求,发往一个他明?知她永远不会再用、甚至可能早已遗忘的?地?址。那是他唯一的?宣泄口,也是他自欺欺人的?慰藉。
如今,思念的?人就躺在?他的?床上。这巨大的?讽刺和冲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炉火噼啪作响,映着他冷硬又复杂的?侧脸。他就这样守着她,听着她微弱却逐渐平稳的?呼吸,在?高原呼啸的?寒风背景音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许清颜是被一阵温暖和干燥唤醒的?。厚重的?棉被像安全的?茧包裹着她,炉火散发着持续的暖意。头痛减轻了很多,虽然身体依旧沉重乏力,呼吸也还有些沉闷,但意识是清醒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简陋的?屋顶。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风雪、哨所、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和包裹住她的温暖。
“岳颂今!”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炉火还在?燃烧,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还有一个打开的?军用罐头,里面是温热的?稀粥。椅子上搭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
他不在?。
失落瞬间席卷了她。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脸庞被高原阳光晒得红黑、笑容爽朗的?大姐端着个盆热水走了进来。
“哟,妹子醒啦?感觉好点没?”大姐嗓门不小,北方口音,透着股亲热劲,“岳排长天没?亮就带兵出勤巡线去了,这鬼天气,雪停了更得防着点。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说你高反厉害,又冻着了,得多休息多喝热水。”
大姐麻利地?把?热水盆放下,又拿起桌上的?粥,“快,趁热喝点,暖暖胃。这高原啊,不吃饱了可扛不住冷!”
许清颜心头微暖,又有些窘迫:“谢谢大姐,麻烦您了。您是?”
“我啊?我家那口子是哨所的?司务长。你叫我王嫂就行!”王嫂爽快地?摆摆手?,眼神在?许清颜脸上好奇地?转着圈,“妹子,你可真行!一个人就敢往这鹰喙哨所闯?啧啧啧,昨天你来可把?我们?都惊着了!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少年没?见着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你是不知道,咱们?岳排长,那可是哨所里的?这个!”她竖了个大拇指,“军事素质顶呱呱,带兵有方,人又沉稳可靠!就是性子太冷太闷,跟个石头似的?,山下多少姑娘托人打听他,他都冷着脸不理。我们?都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打算在?昆仑山上当一辈子光棍神仙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藏了你这么个天仙似的?家属!快跟嫂子说说,你们?咋认识的??处多久了?”
许清颜被王嫂连珠炮似的?话语和直白的?打趣弄得脸颊发烫,心头更是五味杂陈。她含糊地?应付着:“嫂子您说笑了,我们?以前是同学。”
“同学好啊!知根知底的?!”王嫂一副“我懂”的?表情,“难怪他紧张成那样,你是没?看见,他守了你大半夜,那眼神……啧啧,行了行了,你先洗漱吃点东西?,好好歇着,他们?出勤回来也得下午了。” 王嫂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忙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许清颜捧着温热的?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的?温度暖了身体,王嫂的?话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他守了她半夜,他紧张她…
下午,风雪似乎又大了一些。许清颜靠在?窗边,裹着岳颂今留下的?那件宽大军大衣,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心绪不宁地?等待着。
终于,营区门?口传来动静。一队人马踏着厚厚的?积雪归来,个个眉毛睫毛都结着白霜,迷彩服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沫,像移动的?雪人。为首的?那个身影,格外挺拔,步伐沉稳有力,正?是岳颂今。
他走进营区,和战士们?简短交代了几句,便?径直朝着家属房走来。
许清颜立刻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