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番话?里蕴含的力量和格局,让她无法轻易反驳。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否定儿子作为军人的价值和理想?难道要指责对方尊重儿子、支持儿子是错的?
岳岚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僵硬和难以掩饰的难堪。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掩饰性地又抿了?一口。
许清颜将岳岚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不再多言,适时地站起身,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保持着对长?辈的尊重:“阿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我单位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还?得赶回去。”
岳岚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许清颜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无形硝烟的咖啡厅。
走出咖啡厅,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她因刚才那番无声的交锋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刚想舒一口气,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就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惊讶地转头,撞进岳颂今深邃含笑?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等在了?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许清颜有些?窘迫。
岳颂今没有回答,只是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十指相扣。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他从涂颂新随意的话?语中?知道母亲今天?下午约了?人来咖啡厅,中?午清颜也说约了?人在咖啡厅。清颜来赴谁的约并不难猜。
他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定,他本想直接过去将清颜带走,却恰巧听到了?她的话?,他不需要多说,她懂他,理解他,并且以最有力的方式,守护了?他选择的自由和尊严。这份理解和支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动容。
许清颜的脸颊微红,心?底却涌起暖流。她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份坚实的力量。
第68章 结婚 夜已深,台灯在书桌上投下一……
夜已?深, 台灯在书?桌上投下一圈暖黄光晕,将许清颜的侧脸勾勒得愈发清瘦。她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是高原图书?馆项目的后续执行方案, 字句严谨,逻辑清晰,一如她本人的性子?。
沙发里, 岳颂今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没?有像往常那样凑过来?黏着她,只?是安静地翻着一本军事杂志, 目光却时不?时越过书?页,落在那个专注的身影上。
最近的每一天, 他几乎都这样赖在她的小公寓里。看她工作, 给她做饭,或者什么都不?做, 只?是待在她身边,感受这份曾经失去?、如今紧握的踏实。
他盯着许清颜看了快半小时,放下杂志,终于忍不?住开?口?:“赞助问题不?是解决了?我哥那边都拍板了,怎么我们?许大编辑还这么废寝忘食?该休息了。”
许清颜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文档,才微微侧过头看他:“项目落地只?是开?始,后续的选书?、运输、与当地对接, 每一步都需要计划。工作总归是要做的。”她顿了顿, 补充道, “况且,颂新哥的赞助,我们?更要做出成绩, 不?能辜负。”
岳颂今起身,走到?她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他俯下身,下巴几乎要蹭到?她的发顶:“颜颜,假期快结束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许清颜感受到?他话语里的不?舍,她抬手,覆上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几年没?见,也没?见你这么依依不?舍。”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调侃的柔软,“排长同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儿女情长了?”
岳颂今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声音闷闷的:“不?一样。以前是年轻气盛,不?懂珍惜。现在,”他深吸一口?气,“现在知道了什么叫失而复得,什么叫怕再失去?。”
许清颜的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她转过身,仰头看他。
“别这样,”她抬手,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间,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不?是说了吗?高原图书?馆的项目,我肯定要亲自上去?盯进度、做调研。用不?了多久,我就上去?找你。到?时候,岳排长可别嫌我打扰你工作,又说我占用你们?的资源。”
岳颂今笑了一下,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神灼灼:“求之不?得。最好来?了就别走了。”
温馨的缱绻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撕裂。许清颜看了一眼屏幕,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是邻市。
“这大半夜的?”她疑惑地接起:“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请问是许清颜女士吗?我们?是X市一院急诊科,这里有位病人叫陈颖。她前两天自杀,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情绪极不?稳定。我们?从她那只?要来?了您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您能过来?一趟吗?”
“陈颖?!”许清颜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岳颂今也立刻站直了身体,神色凝重。
“我马上过去?!”许清颜马上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详细报了地址和病房号。挂断电话,许清颜的手还紧紧攥着手机,陈颖,她怎么会自杀?
“走!”岳颂今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抓起车钥匙和外?套,他一手揽住许清颜的肩膀,“别慌,到?了再看。”
深夜的高速公路空旷而萧条。许清颜坐在副驾,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心绪翻涌,脑中电影一样闪过陈颖的一颦一笑,和她过往的点点滴滴,以及她离开?时天台上的落泪。
岳颂今专注地开?车,偶尔伸过手紧紧握一下她冰冷的手。
赶到?医院时,已?是凌晨。急诊科的灯光惨白,映照着许清颜苍白焦虑的脸。
他们?找到?负责的医生和值守的警察,拼凑出更令人心碎的画面:陈颖被房东发现昏迷在出租屋,送医及时才捡回一命。警察根据她的身份信息联系到?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和兄嫂来?了,看到?病床上脸色灰败、需要大笔后续治疗和住院费用的陈颖,以及得知她未婚先孕已?近四个月的事实后,竟在警察和医生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了。只?留下一句冰冷的“丢人现眼,我们?管不?了”。
更令人揪心的是,在抢救过程中,医生发现她腹中胎儿生命力异常顽强,在母体遭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胎心依然有力。这个不?被期待、甚至被母亲意图一同带走的小生命,正顽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许清颜的心被狠狠揪紧。
医生继续道:“你们?好好劝劝吧,她现在醒着呢,但精神状态很差。”
许清颜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陈颖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瓷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到许清颜进来?,她的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姐…”许清颜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握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冰凉得吓人。
陈颖的目光缓缓聚焦在许清颜脸上,空洞的眼神里涌出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清颜…”她的声音嘶哑,“他们?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连她都不?肯走?”她的手颤抖着,下意识地想抚上小腹,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医生说孩子?很坚强,她没?事。”许清颜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坚强?”陈颖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坚强有什么用?像我一样吗?像我一样在泥泞里挣扎?”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清颜,我连自己都活不?好,我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来?这世上受苦?她凭什么要有一个我这样的母亲?一个被家?人唾弃、连自己都不?想活的母亲?”
许清颜沉默了,陈颖的痛苦,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自己内心的伤疤,作为儿童文学编辑,她见过太多因家?庭不?幸而蒙上阴影的幼小心灵,那份共情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只?能更紧地握住陈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等到?陈颖的哭声稍稍平息,许清颜才开?口?,声音平静:“我妈妈因为生我去?世了,我从小就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哪怕他们?的妈妈会打会骂,至少她们?是存在的。我花了二十多年,才学会和这种缺失和解,但还是会想,如果?她在,会不?会不?一样。”
许清颜的眼中也泛起水光,“母亲对孩子?有多重要,我比谁都清楚。你现在觉得自己糟糕,觉得给不?了孩子?好的环境,但你有没?有想过,对这个孩子?来?说,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牵绊。万一,”许清颜哽咽了一下,“万一你没?有了,只?剩下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许清颜缓了一下,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姐。你的生命,它本身就无比珍贵,不?是因为你是谁的母亲,只?是因为你是陈颖。你说你糟糕?谁没?有在泥泞里挣扎过?你当年能从那个男人身边走出来?,能把酒吧开?得有声有色,就说明你从来?不?是只?会认命的人。”
许清颜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坚定,“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看到?改变的希望,死亡不?是解脱,是放弃。”
她的目光落在陈颖的小腹上,“至于这个孩子?。姐,留下还是放弃,没?有人能代替你做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