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可漪挑着眉头一脸冷漠地望着师孟的背影,眼睛闪过一丝令人生冷的阴毒,忽听李崇明在身后问道:“你刚才说你三妹很是钟情勖王,勖王也对她有意,却迟迟没有动作,难道你知道这其中蹊跷?”

鱼可漪回身叹了一声气,道:“三妹和勖王的事皇上多少是听闻过,勖王虽有意,只是碍着某人,一直心存顾忌罢了。”

“哦?”李崇明皱眉想了想,“你说的是大将军?”

鱼可漪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抚了眼尾,顾盼生忧,一脸的苦衷。

李崇明面色顿时不悦,心中却冷冷地笑了一声,既要做戏,那便捧她做下去,她才是主角不是吗?

鱼可漪用了半年时间终于在皇帝心里种下了愤怒的种子,他早就忌惮贺云扬,如此一说,他绝对会为自己的弟弟作主,不出一天,她这位三妹在皇宫御书房,在皇上面前亲口拒婚的消息便会传的沸沸扬扬。想到自己折磨鱼师孟的愿望终于要实现,她心里按捺不住喜悦,可她不知道她早已成为了那位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观之人的一颗棋子了。

第五十四章天意弄人战局定

第一酒楼通缉刑部逃犯的闹剧似乎在师孟和祁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便已落地了。

原本阴沉的天气不知何时晴朗明媚起来,师孟刚刚踏出御书房的门槛便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祁刚问便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勖王李彦歆站在台阶下,也是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他本想先走一步去前边等候,刚刚动身她却抓住他的手臂,隐隐发力。他回头看着她眼中那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后,心中会意,便与她一道朝李彦歆行了礼,离开这权势熏天的御书房。

李彦歆低头微微一笑,他在府中得到师孟被皇兄传召的消息,心底隐隐不安,毕竟第一楼的事才刚过去,他匆匆而来,见到她平安,足矣。

五日后,一道圣旨送进了鱼国公府,旨意明确,要将鱼国公的三小姐鱼师孟赐给勖王爷为侧妃。

皇帝为大臣子女赐婚本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可这回的旨意却让人回味无穷,端没有由皇帝亲赐侧妃入王府的道理,人们只道这位国公府三小姐有位在宫中恩宠盛天的淑媛姐姐,才能得皇帝亲下圣旨赐婚,殊荣加身,无比荣耀。可是不出几天,人们又听说了这位三小姐自赐婚后便一病不起了。

这等皇权之间的故事在人们口中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谈资总有人提及,直到前线陆陆续续传来的军报才让人们将此事慢慢遗忘。军报有言:

古国被围,主将苍束率部下浴血奋战,终在被围近三个月后等到了西锦的援兵。

云国、大尤和楼阙三国前有军需被西锦切断,盟国同时被另一路西锦大军引兵直攻边境要害,分身乏术;后有西锦主将忽成大将军贺云扬,联手苍束迎头痛击,三国将士闻之丧胆以致望风而逃,军心溃散。

三国大军被打得步步撤退,丢下用士兵血肉之躯攻占下的古城池,西锦大军步步紧逼,更在逼退三国大军之后,分三路大军引兵长驱直入其腹地,鱼中谋、柏迩纷纷撤兵绕道,与三路大军形成夹击之势,强势助攻,不出半年,共计攻占城池三十二座,俘虏其将士十万余人。

三国君主见此形势若发展下去,当成第二个虞国,便纷纷派出使臣,递交国书,已约友好,愿成为西锦附属国,每年上供粮食珍品,只求西锦归还占去城池,为表诚意,请求西锦派兵进驻。

古国感谢西锦伸之援手,愿将本国西南之地盛产的粮食、海盐分取一半年年进贡。

李崇明看着一条条无不充斥着霸主之业的道路,大开心怀,随即将后宫觅柔娘娘晋升为贵姬,与季贵妃并位,再赐其未满十五之子为襄王,分派府邸,也许自主开府建衙,后,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得到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时,西锦已进入冬季。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师孟静静地立在屋檐下,望着这漫天的白雪总是想起这句让人伤心不已的诗句来,她一身白衫迎风飒飒,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恍若非尘世中人,容颜倾雪。不知为何,脑中竟想起了季贵妃寝殿的那副冬景,那月牙心虽是象征永恒爱情之地,却也是爱人分别之地。

玉秋拿了刚换好的手炉来,却瞧见小姐又站在檐下一动不动,这半年多来,小姐每次都会在那站着出神,直到腿酸了才罢休。眼下都冬日了,虽有狐裘加身,可小姐的身影看上去还是那么消瘦,也不知是不是一直病着的缘故。她走过去将手炉递给小姐,不放心地站在她面前将披风裹紧了一些,“小姐站了好长时间了。”

师孟微微一笑,有些病容的脸庞上忧伤挥之不去,独见尤怜。她道:“许久不曾看过这么大的雪了。”病了这些日子,连说话的气息都不足了。

玉秋的脑袋一歪,“梵城每年都能下起这么大的雪花来呢,往年奴婢是最怕冬日了,被子单薄不说,这破损的窗户还有刺骨的寒风,小姐又是极怕冷的,几乎每晚都冻得睡不着。”

师孟用烘暖的手摸了摸她被冻得发红的脸,道:“我再看一会。”

“好。”玉秋知道她有心事,便不再出声,站在一旁陪着她一块看雪。

也不知过了多久,邬孝顶着满头的白雪大步而来,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他远远地就看见小姐又站在屋檐下。

“小姐。”邬孝将食盒递给玉秋,却见玉秋小心地冲他摇头使了使眼色,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朝师孟行了礼便离开了。

师孟双眸冷清,依旧没有理会半分。这食盒里装的是进补的汤药,半年前她被赐婚,一道圣旨压身便断了她远去楼阙的梦。那天滂沱大雨,李彦歆在府门外等到了夜晚,她都没有去见他,因为他让陆久安带话说那道圣旨即使皇上不下,他也会去请旨。李彦歆是君子,她一直这么认为,她不认为他是一个只为一己私欲的人。可是这其中缘故,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如同这半年来每一日风雨无阻而来的汤药,亦没有多大意义了。她想着,她不能自我了断牵连鱼氏满门,那就让自己病死在这吧,老天爷总不能将她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好了。”师孟悠悠地望了一眼天际,转身进了屋子。

大军回城是在梵城下起第二场大雪的时候,这场大雪比起入冬那时更猛烈、更呼啸、更密集。而比起这场迅猛大雪冰天覆盖,有些人的心却如行走在炼狱般,焦急着、炙热着不肯前进,因为前方有一只猛虎会随时跳出来将他们撕裂。

大军回城后,各府赏赐、册封紧随其后而下。

冷清了将近半年的鱼国公府因为鱼中谋的凯旋再次热闹繁忙起来,府中各处换上了新开的冬花,张灯结彩。因着一位是当今国丈,一位是未来勖王侧妃,鱼国公府的赏赐更是接连不断。

再加军功的将军府依旧平静如常,如往年般谢退一切上门祝贺的官员,却往鱼国公府送去了一份贺礼。原本作为一名庶女出嫁为他人侍妾,便不是值得贺喜之事,只因结亲双方一个是当朝国公,一个是当朝亲王,如此尊贵身份,也偶尔会从人们口中说出称赞之语。而将军府这一份破天荒的贺礼送出,再次将早已被人们遗忘的婚事推上了顶天的位置,如此风头,一夜之间,送礼恭贺的人几乎快要踩烂鱼国公府的门槛,竟比刚赐婚时还要热闹非凡。

第五十五章寒梅盛放千枝雪

“槐阴边境遇雪荒,归期不定。”鱼师孟拿着大哥的飞鸽传书,将手信握在手中,心里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

鱼中谋倒像丝毫没有担心,“我听府司说你每次看了凡儿的书信都如此忧心忡忡,你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吗?”

师孟摇了摇头,“说不上来的感觉,算起来,大哥都走了快一年了。”

鱼中谋道:“长公主也有书信回,你就别担心了,槐阴毕竟是部落之地,山势险峻。”

师孟点了点头,突然一阵急咳涌上来,咳得她心口撕裂般。

鱼中谋见了,急忙起身轻拍她的背,眼中心疼不已,“你这病断断续续的半年多了,一直不见好,勖王府都换来了好几位太医了。”

师孟苦笑道:“也许,真的要病死了。”

“胡说什么呢?要是宫里的御医都给治不好你,只能说他们是废物一个,民间的大夫也有很好的。”鱼中谋的语气从生气到疼爱,着实透着许多担忧,那些御医个个都说此病不难,可过了几天又改口说诡异,都束手无策,这实在不让他觉得忧心。

师孟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过这一关,所以再好的大夫在她这下功夫都是无济于事的。

鱼中谋见她平缓了许多,便道:“前几日勖王昭我去了一趟王府,商议让你过府的日子,礼部尚书也在。我说你这病也不知何时能好,勖王倒想先将你迎进府养病,但是……”

“但是?”师孟见他神色有些怪异。

鱼中谋想了想,才道:“你要与为父说实话,你对大将军是否有意?”弄到今日这个局面是他从没有预料到的,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娶了满渭卿,还生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这等阴损之事她都能狠下心去做,全然不顾他这个父亲的威势。

“有意又如何,女儿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