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道:“不是受之有愧,当之无愧。”
鱼可漪面色娇俏,道:“三年前有幸目睹长公主以一曲长倚月白惊服外史,若再有幸能同长公主共舞,此生无憾矣。”
长公主见她提起那事,只垂眸浅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哀愁,不叫人察觉一分,再抬眸时,已无波澜,“我身子一向不舒适,恐怕圆不了你的心愿了。”
鱼可漪颇有些失落,却还是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长公主将目光投向师孟,瞧着她一身白衣云纱,不禁格外亲切,又见她眉目间清冷,说不出的空灵飘逸,更像那傲梅绽雪。长公主又望了一眼贺云扬,不禁唇角上扬,道:“是了,我说瞧着怎么眼熟。”
这一句突兀的话引起了在场之人的好奇心,李彦歆也望了一眼师孟,“妹妹这是何意?”
长公主朝他笑了笑,却看着贺云扬道:“大将军,我有一句话说了你可你要见怪。”
贺云扬淡淡地道:“长公主直言便是。”
长公主道:“刚才我瞧着这鱼家三小姐,竟有一丝似曾相识,望了大将军一眼,才知为何,我瞧着三小姐眉目间的气质倒与大将军像得很。”
师孟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自眼帘下偷偷望了贺云扬一眼,却撞见他投过来的清冷目光,吓得她赶紧回眸。
贺云扬倒是神态自若,不温不火地道:“长公主说笑了。”
祁此时一个摆手,挑眉打趣道:“长公主看来和我是同道中人,我早些天瞧着也觉得跟三哥气质像。”
长公主不解地道:“为何是早些天?”
“因为她以前呀不是这个样子。”祁说到这儿忽而止住了,眉头一皱,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倒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鱼孝凡解释道:“三妹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在家里养病,少许人知道微臣有个三妹,见过的也甚少。”
长公主明白地点点头,又道:“你救了我六哥,我便一直想感谢你,今日倒得了这机会。”
师孟道:“勖王身份尊贵,贤能礼下,安好无恙,是百姓之幸。”
“于你呢?”李彦歆突然开口,眼眸深深地望着鱼师孟。
师孟呼吸一滞,不愿直视他的目光,而是倒:“大哥乃御林军统领,维护皇上安危,巩固宫城防卫,鱼家人自当不退缩。”
长公主此时颇有欣赏之意,笑道:“三小姐倒有男儿豪情。”语罢,她顿了顿,对李彦歆道:“六哥,我身子乏了。”
“那便回吧。”李彦歆说时,眼眸仍望着师孟,谁也不知道他平静的面色下,一颗心却早已似火烧般。
而不出一天时间,束国公之子束山海在皇家园林被大将军贺云扬剁了两根手指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梵城,而人们用来谈资最多的便是大将军此番乃是一怒为红颜,而这红颜,便是鱼国公家的三小姐。
第二十一章孤坟归陵暴雨至
四月初六,阴云密布,冷坟凄凉,浓雾弥漫。
鱼师孟出神地望着地上那堆火焰,忽而热烈,忽而黯淡,陡然间一个响雷轰动,她抬了抬双眸,将手里的冥纸悉数散去焚烧。
玉秋抬头望了一眼渐渐乌黑的天空,提醒着道:“小姐,这天恐要落下雨来,到时山路便难走了,还是早些下山吧。”
师孟道:“那就等雨停了再下山。”有道是空山新雨后,雨后的山林,定是空气香甜。
“小姐不是跟老爷说午时前归家?”
师孟点了点头,从前人说,人死了之后,便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默默守护着世上的亲人,她虽从来只是一笑置之,如今她倒希望这话是真,这样,母亲也能含笑九泉了,只是这一日,竟等了十余年。
雷声滚滚越来越惊心,玉秋担忧地再次抬头望天,远远的一片早已被黑暗压倒,她看了一会,突然额头一凉,她吓得打了一个颤,转眼便望见小雨淅淅沥沥从远至近袭来。
邬孝见下雨了,急忙从车厢拿了雨伞跑去坟头,“下雨了,咱们快下山吧。”
玉秋看了一眼远处的一个凉亭,道:“先去亭子里躲躲吧,等雨停了再走。”
三人来到凉亭处时,裙角已被打湿,沾上了少许淤泥,玉秋用手帕擦拭师孟脸上不小心打上的雨水,鬓角已经湿了。
师孟看着背过身去站在亭沿的邬孝,问道:“邬孝,束山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邬孝回身道:“倒是没听见什么重要的消息,只听说前夜束国公备了厚礼去将军府。”
师孟不解地道:“备厚礼?他这是去赔礼道歉?”
邬孝笑道:“正是。”
师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之事不都如此?你强大,别人才会与你讲道理。
邬孝又道:“将军府的门都没开,束国公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往年就算是出了人命的事皇上也是不多过问,能私了便私了,不能,就交给府尹处置了。”
师孟道:“我看这其中倒有些怪异,就算再得宠,皇上也不会不管民意,拿人命不当一回事,怕的是皇上高高在上,这些不涉及人臣的人命不会让他知道。”
邬孝道:“皇上对束国公的恩惠由来以久,确实有些怪异,不过,其他人还好说,如今得罪了将军府,若是大将军将此事发酵,恐怕束国公脱不了身。”
师孟点点头,单看那日贺云扬处置束山海,在他眼中,一个世袭爵位的世子比不了一匹马,她就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能翻江倒海之人,若是腾影那日死在束山海的弓弩下,恐怕命是保不住了。
邬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小姐放心吧,束国公再如何得势,手也不敢伸到皇上身边。”
“嗯。”师孟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她也不知道这种不安为何久久不散。
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三人循声望去,见滂沱大雨中两匹黄棕马驰骋雨色而来,马蹄踏下,水泥四溅,马上的人蓑笠裹身,不知何人。
本以为会扬长而去,不知是雨中难行或是见了凉亭有意避雨,马上的人急匆匆勒停了马儿,朝亭中而来。
师孟看着其中一人身躯凛凛,着实眼熟,等二人下马快步走进凉亭时,她才认出那人是贺云扬。
邬孝和玉秋本以为是什么路人,只是各自让了一步,眼见二人脱下蓑笠来,顿时心头一惊,连忙行礼:“大将军。”
贺云扬抬了抬手示意,继而拂了拂衣,背过手去,望着外头的大雨。
邬孝和玉秋打了伞退出凉亭外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