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满氏想起当年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她含着泪悲伤地笑了起来,“起初我对她,真心无误,她知书达理,温柔善良,才识也叫我折服,老爷您不是也如此觉得吗?我对她那般好,可她是怎么报答我的?一转眼她就成了老爷的妾侍,难道不是她处心积虑吗?!”
鱼中谋道:“我与她的相识,只是偶然,绝非人为!我向她提出纳妾之意时,她百般推脱,只为着你身怀有孕,不愿看你伤心,渭卿啊,你当年如此聪慧,为什么连男女之事都看不通透?”
“难道老爷真的认为我是因为此事来怨恨她吗?”
鱼中谋呆了呆,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后退了几步,怔怔地道:“是为了云儿?”
“是!就是为了云儿,我不恼她嫁给老爷,更不恼她与老爷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云儿弄丢,这十多年来,我每每想到云儿,心便如火烧似的,每日彻夜难眠,想到云儿,就算让孟庄竹粉身碎骨也抵不消!”
看着她激动如疯癫般,鱼中谋心底升起一丝凉意,“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云儿丢了,是我的错,跟庄竹毫无关系。”
“如果当初不是她突然腹中不适,老爷您会阵脚大乱吗?以至于云儿孤零零,无人守候,难道她不该死吗?”鱼满氏说到这,哭得更厉害了,她悲坳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发生过的事,永远也改变不了。
“夫人。”身旁的系娘也潸然泪下。
鱼中谋心中百感交集,他活了大半辈子,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见过多少死人,又亲手杀过多少人,这些,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孟庄竹,那么懂他的一个女人,知道他一切的女人,最后竟被他活活烧死,如果当时他不那么冲动,如果当时他冷静下来听她好好说,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想到以往和她的种种深情,鱼中谋心生恨意,顿时杀气腾腾地朝鱼满氏走了过去。
“老爷!”系娘大惊,知道他动了杀心,一个箭步冲上去。
“滚开!”鱼中谋一掌将她打翻在地,下一刻便掐住了鱼满氏的脖子,鱼满氏顿时张大了嘴,表情狰狞痛苦,一口气也喘不上来。鱼中谋只恨不得此刻便将她掐死,可就在这时,胸口猛地烧了起来,烧得他呼吸困难,他立马松开了她,顿觉喉咙处传来一股血腥味,一大口血紧接着从嘴里喷出来。
“老爷!”摔在地上的鱼满氏大惊失色。
邬孝见状,立马冲了上去扶着鱼中谋,看他脸色颓然,知道这是急火攻心了,但是,有一点,孟庄竹的冤,算是洗清了。
第十六章此夜最是难消
“念,由心使,而七情六欲来。物,是必然,存于天地间,不可使然……”
“存于天地间,不可使然。”师孟放下手中的书,望着那悄然而至的微风,宇宙、自然、天地,再是生命,都有各种的运行规律,互不干涉,却又互相牵制,那时空呢?既是必然存在,亦有它自己的规律,若是遵循时空的运行规律,是不是就可以再次逆行空间回到原地呢?
“小姐。”玉秋的出现打断了师孟的思绪,只是见她光着脚坐在屋檐下许久,怕她冷了才拿了一条薄毯来,“小姐想什么这么入神?”玉秋说着,将毯子盖在她的膝上。
师孟笑道:“这书写得格外深奥,我正斟酌呢。”
玉秋道:“奴婢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那还是庄竹夫人教的。”
师孟含笑看着玉秋,道:“如果我有一天要走了,你可怎么办。”
玉秋一愣,呆呆地道:“小姐要去哪里?”
师孟道:“回家。”
“回家?小姐这不是在家吗?”
师孟启唇,欲言又止,转移话题道:“鱼可漪好些了吗?”
玉秋闻言,不禁捂嘴点头笑了起来,乐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师孟见她如此,倒把自己给弄糊涂了。
玉秋止住了笑意,道:“大小姐好多了,往日她停了都要缓几日才好。”
“那你这是在笑什么?”
“听说大小姐的画像被将军府退了回来,不止她的,所有媒官送去的都被退了。”
原来如此,师孟无奈一笑,自己原本对这事不上心,于是也没有多问,遍告诫玉秋道:“此事是伤了人心的,你听听便好,私下里不要和人议论。”
“知道。”玉秋笑着吐了吐舌头。
师孟微微一笑,转头便看见了徐茂,垂眸一想,她拿了薄毯,缓缓起身来。
“三小姐。”徐茂站在树下行礼。
师孟微微颔首,“徐叔有何事?”
徐茂道:“大人书房有请。”
师孟来到书房时,正巧药房的人从里面退下,手里端了一碗未喝尽的药汤。
鱼中谋坐在书案前,脸色略显憔悴,烛光闪烁,更是衬得他神色黯然。
“父亲。”师孟朝他行礼。
鱼中谋头也不抬地道:“坐吧。”
师孟上前两步,扶了裙身跪坐在软垫上,看着鱼中谋两只眼睛盯着书案上的卷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静静地等了一会,鱼中谋才收回视线,开口道:“你看看此人。”
师孟拿过卷纸摊开一看,果然,是她画给鱼孝凡的那幅画。
鱼中谋抬眼定定地看着师孟,“我问过此人,他说这些年从未踏进过府中半步,你又怎会跟着他去了前院?”
师孟将画放在一旁,道:“是,我见到他的那天正好大哥去看望我,我便如此说,只是想让他引起你们的注意。”
鱼中谋道:“这么说,也是你让人警示他有人跟着?”
师孟点了点头。
鱼中谋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现在对他来讲,心中只有愧疚。
师孟想了想,又道:“那天我无意中看见系娘去了后门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向夫人索要银钱多年,甚至还提到了母亲,我留意于心,多番打听下,知道这个人叫利久……”
鱼中谋接过她的话头道:“你不仅知道他叫利久,更知道渭卿授意冯六爷的计策,所以你才将计就计提醒利久,好让我可以看一场好戏。”语罢,他又问道:“你从哪里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师孟道:“母亲有位同乡一直住在梵城,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年,也是靠她偷偷帮助出售玉秋绣的手帕才勉强度日。那天我去看望她,发现她不对劲,才让人装成母亲模样去吓她,她才告诉我当年是她亲眼目睹母亲被人弄晕带进了一间民房……”
“别说了。”鱼中谋打断师孟的话,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双眼泛红,竟伤心到落下一滴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