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真正袭来时,那是真切扎进身体每一寸皮肤和血液的,任何抗寒的抵御都发挥不了作用,只能靠着强硬的意志力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俯瞰而下,两个渺小的身影在雪风中步履艰难,百里之外毫无人烟,大雪狂势到脚过无痕,像是从未有人踏足。

如此恶劣之境,师孟倒不觉得哪里会艰辛,她是极喜冬日的,也很享受双脚踩在厚实雪地上的感觉,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那么活泼和生动,况且她心中有执念,念及大哥,便不觉困苦难熬。再者,一路上千回就似打开了话匣子,即使裹着厚厚的巾帽也乐此不疲的说着话,如此一来,这一路上倒是不乏两人的欢声笑语。

“姐姐知道吗?我当时吓惨了,那野猪就离我五米开外,它嘴上的獠牙发着亮,一闪一闪的,鼻子里哼着气就朝我冲了过来……”千回正在讲述儿时之事时,忽听有人声远远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师孟循声望去,见前方正有两人两马靠近,视线突然模糊不清,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又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黑衣一灰衣两男子,头戴斗笠,马背悬刀,身上并无御寒之物,脚上却穿着官靴。

“往旁边走。”师孟道,与千回低头往旁让路。

那骑马而来的两人见漫天雪地里竟有徒步而走的人,两人顿时相看一眼,一拉缰绳飞快的用鞭子抽着马屁股。可是,他们并没有径直往前,而是驱着马冲到了师孟和千回面前,将他二人拦了下来。

那黑衣男子看似不喜言语,只是用一双眼睛斜着他们。

灰衣男子坐在马上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伸手扯下马背上的水壶喝了一大口,顿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味。他看着他们道:“这大冬天的,你们要去哪?”

千回飞快地看了一眼师孟,道:“我们去陵安。”

“陵安?去那干什么?”

千回道:“我们去奔丧。”语罢,他朝男子微微拱手,拉着师孟便走。

“站住!”灰衣男子立马出声叫停,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想要过去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

这两人,原来是匪人。

“可是,可是我们身上没有值钱的,你看我们去奔丧连马车都雇不起,只能走路去。”千回急得连连朝他二人拱手作揖。

“包袱留下也可以。”灰衣男子并不相信千回的话,一手拿了刀下马来,他和兄弟一路赶来都没遇见什么好差事,如今在这边境竟遇上了活人,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那黑衣男子见状,也跟着下了马。

千回拉着师孟连连后退,惊恐的双眼看着这两人,却强硬的将师孟护在身后。

师孟见状,拉住了千回,对他摇了摇头,抬手将包袱取下。千回看了这恶人一眼,也跟着把包袱取下。

灰衣男子一笑,“听话的人都能活命,来,把包袱扔过来。”语罢,他突然盯着师孟,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来,抬脚便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不是要包袱吗?”千回见他径直走向师孟,急忙横身挡住。

灰衣男子将刀鞘一抵千回心口,面露凶狠地道:“退后。”

千回不听,两只手就抓住他的刀鞘,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他刚想爬起来,那黑衣男子突然动身而去,抽刀直指他脖子。

灰衣男子抬手便扯下师孟斗篷之下裹着脸的围巾,在看到一张绝美之容色后,他不禁大笑,“果然是个女人!”语罢,他眼露污秽,手持刀鞘撩开她的斗篷,然后往下在她腰间停留,不禁啧啧赞道:“这腰身,比我见过的女人销魂多了。”

师孟冷眸望他,不惊不慌地望了一眼千回,藏于袖下的手轻轻捻了捻指尖的一跟银针。

“哟,这女人还见过些世面呢。”灰衣男子回头对同伴大笑,不经意间却瞥见她腰间别着的一把扇子,思量着她藏得这么隐蔽,该是什么宝贝,于是将扇子勾了出来,拿到手上利落一开,竟觉有暖意从手中滑过。

“老六,这好像是个宝贝,你快来摸一摸,好像会发热!”灰衣男子感到惊奇万分的将扇子扔给同伴。

那黑衣男子接过去瞧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顿时脸色大变,“这扇子……”他的语气中夹杂些许惊恐。

“扇子怎么了?”灰衣男子见他脸都青了。

“传说西锦国战神贺云扬得到过一把檀木宝扇,扇面薄如轻翼,扇身镶之钟爱木兰,而最令人惊叹的便是那扇子夏日生凉,冬日发热。”黑衣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扇子。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灰衣男子扭头盯着同伴手里的扇子,两只眼睛像是看见了万贯钱财。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师孟身形一动,将手中银针快而准地插进他脖间穴位。

“大哥!”黑衣男子眼见她动手,提醒已经来不及。

千回见状,猛地抓了一把雪砸中黑衣男子的眼睛,黑衣男子痛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千回趁机跃起而攻,一脚狠狠踹在他腹中。

说时迟那时快,师孟趁势而上,身形飘逸,裙角飞扬,利落夺下他手中武器。

黑衣男子摔倒在地上,一反身便看见自己的武器此刻朝着心口而来,他浑身一僵,再不敢动弹。

第九十九章道不尽生离苦乐

黑衣男子被生擒之后,认命地望了一眼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兄弟,他知道今天是栽了,方才认出那扇子时就该立时离开的。

千回上前一把抢回檀木扇,冲黑衣男子重重哼了一声道:“恶人!”

师孟道:“千回,去把马牵过来。”

“好。”千回点点头,跑去牵马,这下好了,有了马,行程也能缩短一半。

师孟见他被制住,倒也老实,便问道:“你既然知道这把扇子,那你一定知道有关于他的消息。”

黑衣男子道:“他叛出西锦之后,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师孟道:“一个人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个月前,他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孤身一人血洗西锦皇宫,整个将军府的府兵大将随之起事而攻。一夜之间,一座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府倾倒败落,曾经震慑天下各国的战神贺云扬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黑衣男子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师孟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身子,她愿意用自己的死来换他的生,可是老天答应了她的条件,却没有让她亲眼目睹他真真切切的存在,但是她一直坚信,他的生命绝不会就此失去,他背后有那么多赤胆忠心的朋友,他们是生死之交,不是一条谋逆之罪便能轻易击败的。

“我见过你。”黑衣男子突然起了起身,紧紧盯着她。

“在哪里见过?”师孟手腕发力,刀尖瞬间划破他胸前衣料,扎进皮肉。

黑衣男子道:“画像上,对,有人在找你。”

师孟眸底一沉,将手中刀一掷,稳稳插入雪地,抬脚朝千回走去,两人翻身上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