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千回疑惑地看她。
师孟道:“走慢些。”
“好。”千回也为她是走累了,原本想继续拉着她走,可她醒了之后便不愿意再躺着,执意要下脚走路。
这些忍受了长久寒冷、饥饿、病疾折磨的人,在看到紧闭的城门之后,全都爆发出压抑的哀嚎,冲上前去叫门。可是除了他们的声音外,无人响应,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异,他们认为城中不愿接收他们,所以他们成群结队的用身体冲撞。可是撞了许久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城门是往外封闭的。人群中有人擅“手艺”,不一会,就将外面的大锁打开了。
城门一开,这些人蜂拥而进,闯进视线的却是大道凌乱无序,商铺破败不堪,而地上三三两两地躺着许多早已面色发黑的尸体,那些城墙上的乌鸦正是为了这些腐烂恶臭的尸体而来。这里,毫无一座生活之城该有的气息。
“鱼姐姐。”千回将师孟护在身后,他看向这座城中诡异气氛的眼神中也透露着惊恐。
师孟被他拉住,视线却落在那些尸体上,口有白色痕迹,应该是吐出来的白沫,暴露在外的皮肤,还有脓包的疤痕,赤红斑斑。
“快去找找有没有吃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声,大家便各自散开去找吃的。
“都不准乱动!”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爆呵一声,众人抬头看去,见是两个蒙着口鼻的男子从街道处冲了出来。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快给我离开这里!”走在前头的男子大声呵斥。
人群中有人道:“我们是逃难来的,你行行好,带我们去找些吃的。”
“找什么吃的?!这儿发了瘟疫,整座城全是死人!你们还跑进来送死干什么!快走!”男子说完,与另一个同伴捡了地上的棍子,毫不留情的对这些人驱赶。
大家一听这儿有瘟疫,在加上地上那些恐怖的尸体,全都吓得惊慌而逃,有些人实在跑不动了,索性绝望地坐在地上,指天骂地痛苦不已。
跟在后面的千回和师孟眼见这些人往回跑,嘴里还大喊着:“有瘟疫!有瘟疫啊!”
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跑出城去的,因为就在他们转身要逃时,原本大开的城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从外面牢牢关上,再次上了锁。
“鬼面人。”师孟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装扮。
大家都疯了,拼了命地挤到前面,试图将城门打开。
“造孽,造孽呀……”那男子见状,连连叹声不止。
慌乱之余,千回和师孟被人冲散,千回被卷进人群中去,他吓得被撞到在地,只得抱着脑袋任由这些人从自己身上踏过去。
“千回!”师孟惊叫着想要冲进去将他拉出来,可这些人早已失去了理智,毫不留情地推着她走,她心急之下,出脚将面前的人踢倒在地,如此一来,后边的人全都被绊倒在地,她这才跑过去将千回拉了出来,担心的左右查看他是否有受伤。
“姑娘好身手。”那男子不知何时走了上来说话。
师孟匆匆望了他一眼,担心地问千回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没有,就是被踩的疼了。”千回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迹,怕她不放心,更是在原地蹦了几圈。
那男子道:“他们都拼了命想要逃出去,你们二位好像一点都不想出去。”
师孟道:“城门已锁,此举徒劳。”
男子之于这等处事冷静的女子还是少见,要么是早已心灰意冷束手无策,要么是大智内敛藏于心海,况且她刚才一眼便认出那些人,绝非寻常百姓。他不禁一笑,道:“我二人是这城中的大夫,我姓高辛,这是我徒儿,玉面。”
师孟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道:“那是些什么人?”
高辛凝目道:“那是槐阴鬼面人。交建城陷落之后,他们接管了城池,未料突发瘟疫,一夜之间死了上千人,不出十日,整座城便死了半数以上的人,他们找不到对策,便下令封锁了各个城门,你们是这几个月来唯一走近交建城的人。如今,恐怕你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果然,庸者何其庸。师孟在心底失笑,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高辛叹息着摇摇头,“所剩不多,全在医馆里躺着,这几个月来都靠着药物勉强维持性命。”
师孟道:“你不是大夫吗?”
高辛苦笑,“纵使我是大夫,技有所穷,更斗不过天意。”
师孟道:“天祸确非人力所抗。”
高辛对玉面说道:“既然出不去,生死由命,你领着这些人去医馆安歇,给他们喝点米粥。”
“是。”玉面答道,走上前去。
“本以为这是条生路,没想到却害了鱼姐姐,对不起。”千回自责后悔地低下了头,眼泛泪花。
师孟抬手轻握他的肩膀,朝他安然一笑,“走吧。”
千回抽了抽发酸的鼻子,转身跟着她的脚步。
师孟边走边留意着地上的尸体,死人身上是找不到缘由,得看了活人才知。
步行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门面宽敞的医馆,玉面将这些人安排在医馆之外落脚,道:“你们恐怕要在医馆外生活,里面都是些病人,你们切不可进去,日常所需我会统一安排,这防治瘟疫的药你们是要喝的,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他转身进了医馆。
“我去帮他。”千回道。
师孟拉住他,“先等等。”
等了不过一刻钟,玉面和高辛便拿了一些遮口鼻的面巾和汤药出来分发。
“多做些防护措施还是有必要的。”高辛将面巾和汤药递给师孟与千回。
“多谢。”师孟接过药时,留意到他手中粗硬的茧子,生长得很规律,那是长年习刀枪而特有的。
“我可以去了吗?”千回迫不及待地再次问道。
师孟点点头,看着他欢喜地大步走向玉面。她将手中汤药凑到唇边,细细嗅之,仰头一饮而尽。她看了一眼高辛的背影,道:“高辛大夫。”
高辛回身,走过去道:“姑娘有何事?”
师孟道:“我这两个月从大雪中走来,不甚染了风寒,时常呕吐,听说白芷能祛风寒,可否请大夫煎上一副药?”
高辛想也不想地道:“小事一桩,你且稍等。”语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