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悉数被挑起不少情绪来,冷雁当即道:“大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槐阴这般欺辱,若是任意他妄为,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回虎城!再说,当年若不是皇上一意孤行连下圣旨召大将军回京,现在哪里还有楼阙!灭他一个小小槐阴又有何难?!”

如此一言,在场的人全都义愤填膺,纷纷激言抗旨,而苍束说到底是个外人,对于西锦的国政,他是不能发言的。

当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东方代道:“难道你们还要背着刀杀进皇宫去逼着皇帝下旨灭了槐阴人,一个不剩吗?!”

“有何不可?就算我们杀进皇宫去,天下人谁敢吭声?!”东方代说出杀进皇宫去的话已经让在场的人察觉到贺云扬的脸色变了,现在高达又这般口不择言说出此番违逆话语来,这些人更是将眼神齐刷刷地瞪向高达,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们虽然气愤,可这般妄言哪能当众宣之于口。

高达泄了愤之后才惊觉自己说了这么一些混账话,又羞又恼地就地蹲下,咬牙切齿地瞪着地下。

见麾下大将都安静了下来,贺云扬的神色才缓和了许多,他并未指责谁,而是对司马代道:“传令黔灵军,返京。”

“是。”司马代拱手接令。

贺云扬看向业道:“指派一百人给水监,连夜挖凿工事。”

蹲在地上的高达一听,猛地抬头望来。

业也是一愣,“不是说收兵吗?”

“我何时说过要终止此事?”

业一听,立即大喜道:“末将明白!”

贺云扬抬眸望了一眼高达,道:“左都尉。”

高达急忙起身上前,“末将在。”

贺云扬低眸,抬手整理着手中护腕,冷冽而强势地道:“即刻起,你传我军符至楼阙,命前锋将军调二十万蔚泉军借道古国由北横穿荒棘沙岭,三个月内,必须一举攻下槐阴都城四周的南江、蜮、会夷、赤北四城,对槐阴都城形成威逼之势。”

蔚泉军中一半以上的人数都是斥候兵和步兵出身,作战迅速,以战奇险之境闻名。

此言一出,满帐将心热血澎湃,高达更是激动无比地道:“末将领命!末将再请命出战!”

冷雁也在此时道:“末将也请命出战!”

“你留在军中。”贺云扬毫不犹豫地回绝。

“为什么?”冷雁俊眉一扫。

不等贺云扬开口,高达便接话道:“什么为什么?你得留在大将军身侧伺候!”

“就属你话最多。”冷雁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一侧的鱼师孟,正与她目光一触。

贺云扬淡然地道:“去吧。”

“是!”高达激亢不已地用力抱拳,躬身接过荀毅赐下的军符。

“借道古国,还请你带我书信回国面圣。”贺云扬说着,看向苍束。

苍束笑道:“好说,你的兵只管放心走。”他就知道,贺云扬心中那以血还血的烈性是永远都不会消逝的。

贺云扬看向荀毅:“回皇上,军中事务未了,年关归京。”

“是。”荀毅点点头,转身去将原话回给了秦大人。

“都下去吧,荀毅东方代留下。”贺云扬道。

余下的人闻言,全都朝贺云扬拱手躬身后陆续离开营帐。

“军医。”贺云扬看着欲要离开的师孟道。

师孟回头望了他一眼,便止了止脚步。

贺云扬走至桌后跪坐而下,抬手倒了一杯淳水,才缓缓地道:“右都尉方才之言是何意?”

东方代心中一凛,忙拱手道:“末将不敢妄自揣测大将军心思。”

贺云扬道:“左都尉性情急躁,一不小心便会被人牵着走,你虽有警示之意,但有些话需止于口。”

东方代肃然道:“是末将失言了,谢大将军教诲。”

贺云扬道:“鱼孝凡可有他话?”

东方代道:“鱼统领让末将给大将军代句话。”语罢,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军医,凝眉色重地道:“家妹逝,父亲叛,故土何在?心已死。只望大将军念及昔日薄情,教劝之,孝凡来生必做牛马以报。”

心魄失魂,鼻尖酸楚,师孟的双眸顿时蒙上一层薄雾,滚烫的泪水悄然绽放。

“我知道了,下去吧。”贺云扬道。

“是。”东方代和荀毅答道,一道退了出去。

贺云扬缓缓起身,忽而见她抓着胸口往前一晃,他心头一惊,飞快而去一把扶住她,却见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心中不免疼惜不已,柔声道:“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丝挂念在长公主身上,他怕是早已心如槁木。”

师孟埋在他坚实的胸前,泪水断然不消,她哽咽着道:“三哥竟知道。”

贺云扬在心中叹了一丝气,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他不仅知道长公主和鱼孝凡二人有情,他更知道即使救出了长公主,单单为了鱼中谋之事和他的身份,他也绝不可能活得下去。

傍晚时分来,师孟抱膝坐在床边愣愣发呆,人们都说时间难熬,可在她看来,不过一隙之间,眼下深秋已到,正是万物凋零之时。果然独处时最易思绪横飞,从前事物无不一一从脑海中闪过。

细微的动静将她的思绪拉回,抬头看见贺云扬走了进来,她浅笑道:“三哥。”

“熬了一碗粟米,多少喝两口进去。”贺云扬坐在她身侧,将手中热粥递给她,晚饭她不愿意吃,他便只能去熬粥了。

师孟摇摇头,“我吃不下。”

贺云扬却丝毫不理会她这句,道:“吃不下也得吃,否则我便要强行喂你了。”

“真是霸道。”红唇一抿,无奈地接过碗来,小抿了一口后,忽然撅嘴道:“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