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有什么事可以向他倾诉。”医生同样点根烟:“说实话,来看心理医生的,鲜少有几个会说真话的,我就这么说吧,杀人犯可能对和他睡过一夜的妓女说作案过程,都不会对父母、朋友、警察或者所谓的医生说,有时候人的倾诉,不应该是看和对方的关系,或者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看,和谁待在一起最轻松,最有安全感。”

陈宇笑了:“我是来安静的,你又对我进行开导。”

医生指指钟表:“如果你付我额外的加班费,我欢迎你坐到天明。”

陈宇无奈,站起身,再次抽口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走到门口时,医生突然喊他。

陈宇回头,医生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要把自己套在壳子里,你可以尝试新事物。”

陈宇凝眉:“什么意思。”

“你接下来怎么回家?”

“我回单位。”

“那我要你回家。”

陈宇瞬间皱眉:“你命令我。”

医生瞬间摆手:“我可不敢,我纯粹是建议,你既然不知道怎么接触新事物,那你就和寻常反着来。”

医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要排斥,陈局。”

陈宇转身走了。

坐在车上时,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恍惚地想,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比现在快乐的,比现在爱笑,比现在爱玩,比现在活泼。

但他太累了,太多的事压着他,要把他压垮。

那是多久以前了,他带着弟弟在旷野地里看星星,结果弟弟没一会儿就被咬的直哭,他在一旁乐的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回家后弟弟疯狂告他的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狠话,再也不理他,结果晚上睡觉,还是悄悄爬到他怀里。

再也没有了,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快乐的时光,陈宇比任何人都明白,找到弟弟的希望太渺茫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他自己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部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他自己了,怎么会不成为他的心魔和执念,他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但他接受不了,他不想这个世界上只剩他自己,他忍受不了,他太孤独了,与其说是无法接受,更不如说是面对真相,他是懦弱的,他无法接受弟弟因为自己而丧失生命,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他恐惧,抗拒,后悔,自己毁了或许还可以生活下去的一切。

车停在公寓楼下,陈宇闭闭眼,踏了进去。

门刚打开,陈宇就被扑了个满怀,哨兵洗过澡后格外清新好闻,松松蓬蓬的头发蹭着他的下颚,像八爪鱼似的牢牢扒着他,瘦弱但柔软的身躯和他贴的严丝合缝。

陈宇僵着身体,不知该作何回应,脑子一片空白,缓了两秒,才慢慢伸出手抱住他。

哨兵激动地仰头看他,黑眼睛亮亮的,像沁水似的眸子里全是他,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你、回、回来、啦。”

陈宇看着他,愣是被他逗笑了,摸一把他的头发:“小狗。”

像小狗似的,一看到主人就满心欢喜,藏都藏不住地摇尾巴。

被骂了的哨兵红着脸,又羞又开心,喋喋喋喋喋喋不休地叭叭:“我、我今天、几乎,睡了,一天,然、然后……我,我还,看了,书,虽然、我、我不,不识字,但是,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就,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我一直,在,在黑,黑暗里,现在,我,每天,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就,就觉得,很开心,而且,今天,今天,我”

陈宇听的眉间直抽抽,下意识将食指抵着他的唇,他想说,我今天很累,我想安静,但是他对上哨兵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又感觉说出这些话太残忍了,毕竟他今天被关了一天。

陈宇毫无愧疚且心安理得的直视他,把他放在沙发上,坐在他旁边。

哨兵眨巴眨巴眼,爬到他身上:“你……很累。”

陈宇看着他没有否认。

哨兵慢慢从他身上爬下去:“我、我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向导强硬带着不可抗拒的拦腰搂了回来。

“不什么。”陈宇淡淡地问,低沉的声音震着胸腔,哨兵爬在他的胸膛上脸越发红:“我、我不、不烦你。”

陈宇揉着他的头发,眸色渐深:“今天关你一天,生气吗。”

哨兵愣住了,小鹿似的抬头看他,眼睛里的茫然无措暴露的一干二净。陈宇回以同样的注视,揉捏着他的耳垂,把玩似的。

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他今天被困在这里一天其实很无聊,但他又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好问题,于是他选择聪明的选择,重新爬在他的向导身上,小声说:“没关系。”

陈宇低低地笑,深吸一口气,吐出,抱着他的哨兵,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

或许这就是放松吧,陈宇想,医生所说的放松,无论是,还是不是,都他妈得是。

第45章《 给 我 一 个 吻 》小

陈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他隐约知道外界是怎么评价他的,好的坏的,他不放在心上,更懒得辩驳,所以哨兵说他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的时候,他看着他那双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忽然觉得他单纯到可恨,他才了解他多少?又为什么对他产生这种没来由的喜欢?这种行为太可恨了,在他孤立无援,感到孤独的时候,他只凭着自己开心,腻在他身边,不管他乐不乐意。陈宇抚摸着哨兵的脊背,总觉得有一根线要崩坏了。

他十几年的坚持,终于要崩塌了。

所有人都在劝他向前看,不要留恋与过去,他又如何不清楚,只是要他怎么放下,他苦苦追寻的这十几年,又够不够他赎罪,他的父母,又或者他的弟弟,会不会原谅他。

他太累了,一桩桩,一件件,他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总是一次又一次席卷他,让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工作,他力所不能及,亲情,他毫无希望,而现在,面对全身心依赖他的哨兵,他还要加以利用。

或许他有些大男子主义,又或许是结合过,再或者是他本身强势的性格,都让他无法忍受上级的安排与决定,他不想哨兵被研究,哪怕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在末世这种特殊情况下也是应该的,但这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就像要亲手送他上断头台。

所以陈宇把安保系统换了。

与其说是囚禁。